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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临时赐第（第1页）

长安，天策将军府邸。

府邸位于未央宫东北角，毗邻武库，规制不算宏大，却透着新贵的肃杀与简朴。高墙深院，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却隔不断长安城无处不在的暗流涌动。空气中弥漫着草药苦涩的气息，与庭院中新栽松柏的清冷气味混合，形成一种奇特的、紧绷的安宁。

李云褪去了戎装，只着一身玄色深衣，左臂依旧用绸带固定，悬于胸前。他并未如旨意般“静养”。书房内，烛火通明，案几上铺展着北疆舆图、俘虏口供摘要，以及他凭记忆摹画的羊皮纸密信残片上的诡异符号。那份来自伊稚斜的密信，如同附骨之疽，在他心头萦绕不去。

“将军，”书房门被无声推开，鹰扬卫都尉赵破虏闪身而入，脸上带着长途奔波的疲惫，眼中却精光西射。他是李云最信任的心腹之一，此次未随军献捷，而是奉李云密令，带领一小队精锐斥候，沿着另一条隐秘路线，提前数日潜回长安，暗中查访。“有线索了！”

李云目光如电，瞬间锁定他：“说！”

“属下等分头行动，查访了长安城内所有可能接触硝石、硫磺等物的工坊、道观、方士居所，甚至黑市。”赵破虏声音压得极低，如同耳语，“大部分线索都指向了少府（掌管皇室财政及手工业）下属的‘丹坊’和‘兵工作坊’！但奇怪的是，近半年来，这些地方的硝石、硫磺消耗账目异常模糊，且有多笔大宗‘损耗’记录，去向不明！属下买通了一个丹坊的老匠人，他醉酒后曾含糊提及，有人以高出市价数倍的价格，通过隐秘渠道，长期、大量地收购纯度极高的硝石和硫磺，但具体买家是谁，他也不知，只说是‘宫里的贵人’指使。”

“宫里的贵人……”李云的手指在案几上轻轻敲击，发出笃笃的声响。范围太大了，长公主刘陵、甚至某些得宠的嫔妃、宦官头目，都有可能。

“还有，”赵破虏凑得更近，声音几乎细不可闻，“属下循着陈武将军之前提供的、关于‘巫蛊’的零星线索，暗访了城南几处‘神巫’聚集的闾巷。其中一个颇有名气的‘鬼婆’前些日子突然暴毙，据其邻居说，死前曾有人看见几个衣着体面、不似寻常家仆的人进出过她家。属下冒险潜入其废弃的居所，在灶台下的暗格里，发现了这个！”

他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掏出一个用油布包裹的物件。打开，里面是一小块烧焦的、质地奇特的木片，上面残留着扭曲的刻痕，与伊稚斜密信上的符号风格隐隐相似！木片边缘，还粘着几缕灰白色的、如同发丝般的物质，散发着一股阴冷腐朽的气息。

“巫蛊之物！”李云瞳孔骤缩。这木片上的刻痕，虽不完整，但那种扭曲诡谲的感觉，与密信符号如出一辙！这绝非巧合！

“那‘鬼婆’的邻居还提到，”赵破虏补充道，“鬼婆临死前几日曾神神叨叨，说什么‘贵人要的东西太毒’、‘伤天和’、‘要遭报应’……还提到过一个地名——‘骊山汤泉宫’附近。”

骊山汤泉宫！那是皇室离宫，亦是长公主刘陵时常休憩之所！

李云的心猛地一沉。硝石硫磺、巫蛊邪物、长公主刘陵……几条看似不相关的线索，在这长安城最深沉的阴影里，开始隐隐指向同一个方向！那个在朔方城头，以“射日”弓为饵，言语暧昧不明的女人！

“将军，”赵破虏脸上露出忧色，“还有一事。属下发现，自我们入府起，府邸周围……多了些‘眼睛’。不止一拨人。有廷尉府的暗桩，似乎在盯着那些俘虏的口供进度；有宫里的内侍，行踪诡秘；还有……一些身手极好、行迹飘忽的影子，非常隐蔽，若非鹰扬卫的兄弟都是斥候出身，几乎难以察觉！他们似乎在……监视您！”

李云冷哼一声，眼中寒光一闪。意料之中。朔方大捷带来的荣耀是靶子，那封密信更是催命符！想让他闭嘴，或者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的人，太多了。

“让他们看！”李云的声音冰冷，“府内一切如常，该换药换药，该会客会客。鹰扬卫的兄弟，外松内紧，给我把那些‘眼睛’都找出来，摸清他们的底细！特别是那些行踪诡秘的影子！”

“诺！”赵破虏领命。

“另外，”李云的目光落在那块焦黑的巫蛊木片上，“重点查两个人：少府令赵禹！此人掌管皇室工坊，硝石硫磺的异常损耗，他难辞其咎！还有……长公主府詹事（总管）曹襄！此人深得刘陵信任，是她的心腹耳目！查清他们近半年的动向，尤其是与宫外方士、商贾的往来！”

“少府令赵禹？长公主詹事曹襄？”赵破虏心中一凛，这两个可都是位高权重、树大根深的人物！“将军，这……”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李云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记住，你们是陛下的鹰扬卫！有临机专断之权！暗中行事，拿到实证！若有阻碍……”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必要时，可‘请’人回来问话！一切后果，本将担着！”

赵破虏看着李云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决断和深藏的怒火，重重点头：“属下明白！定不负将军所托！”他身影一闪，再次融入门外的阴影之中。

书房内恢复寂静，只剩下烛火噼啪的轻响。李云拿起那块焦黑的木片，指尖感受着那阴冷的气息，目光穿透窗棂，望向骊山的方向。

长公主刘陵……你在骊山汤泉宫，究竟藏着什么秘密？那柄“射日”弓，究竟是帝王的恩赐，还是你精心编织的、诱我踏入深渊的饵？

肩头的伤处传来一阵钻心的刺痛，仿佛在提醒他这长安城的水有多深多冷。但他心中的火焰，却因为这层层逼近的阴谋和威胁，燃烧得更加炽烈！

**翌日午后。**

府邸看似平静。仆役洒扫庭院，医官按时为李云换药。李云甚至接见了几位前来道贺的军中旧部和一些无关紧要的朝官，谈笑风生，仿佛真的在安心养伤。

然而，一封来自未央宫的密匣，打破了这份表面的平静。

传旨的是刘彻身边最信任的中常侍苏文，他面容白净，眼神却深不可测。他没有宣读旨意，只是恭敬地将一个巴掌大小、烙印着玄鸟火漆的紫檀木匣呈给李云。

“陛下口谕，”苏文的声音尖细而平稳，听不出情绪，“请天策将军亲启此匣。匣中之物，关乎社稷，望将军……慎思，细察。”说完，躬身一礼，便悄然退去，留下满室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