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子脑子是真好使啊!很多问题一点就透,还能举一反三,联想到具体政务上去。很厉害啊!比很多死读书的强多了。”
扶苏连忙摆手,脸上并无得意之色,反而更加谦逊。
“学生岂敢!若非先生深入浅出,以吃饭、修长城等寻常事例剖析,学生愚钝,只怕终生难窥此中门径。学生只是……只是觉得,若能将先生所授的这两种权衡之术,运用得当,或可使施政少些盲目,多些精准,避免许多……无谓的损耗与民怨。”
他眼神中带着一种热切的期盼,仿佛看到了某种理想图景。
赵天成听到他这话,却只是嗤笑一声,换了个更歪斜的姿势,毫不留情地泼了盆冷水。
“运用得当?嘿,想得美!这才哪儿到哪儿?‘边际’和‘机会成本’,听起来好像挺厉害,说白了,只是经济学里最基础的两个概念,帮你把‘抉择’这事儿看得更清楚点而己。就像你学认字,刚学会了‘上’‘下’‘人’‘口’,就觉得自己能读懂律法条文了?”
扶苏被他说得一怔,脸上的热切稍敛,但求知欲却更盛。
“先生之意是……此二者,仅是入门?这经济学之海,竟如此深广?”
“废话!”赵天成打了个哈欠,又慢悠悠地坐起来。
“看你这么好学,脑子也还算灵光,反正离我‘上路’还有段日子,闲着也是闲着,就再给你讲点别的。光是会看‘边际’,会算‘机会成本’,还远远不够。现实中让人做决策犯糊涂、甚至明知是坑还往里跳的东西,多着呢。”
扶苏立刻正襟危坐,如同最虔诚的学子。
“学生洗耳恭听,请先生教诲。”
赵天成揉了揉脖子,似乎在组织语言,然后才慢悠悠地开口。
“先说个你们肯定经常掉的坑,叫‘沉没成本’。”
“沉没……成本?”扶苏仔细品味着这个词。
“对。简单说,就是那些你己经花出去了、无论如何也收不回来的付出。比如时间,比如钱粮,比如精力。”赵天成解释道,“很多人啊,在做后续决定的时候,总会被这些己经沉没的成本牵着鼻子走,觉得‘我都投入这么多了,现在放弃太亏了’,于是乎,明明知道继续下去可能亏得更多,还是硬着头皮往下干。”
他看向扶苏,问道:“举个例子,你们修那个阿房宫,投进去的钱粮人力,是不是天文数字?现在如果发现,继续修下去,国库可能被拖垮,民怨会彻底爆发,但要是停下来,之前投进去的那些就全都白费了。你说,这时候,决策者是该考虑己经‘沉没’的成本,还是该只考虑继续修和停下来这两种选择,各自将来要付出的代价和可能带来的结果?”
扶苏心中一震,瞬间明白了这个词的厉害。
这不正是许多朝廷工程,包括父皇一些执念的写照吗?
因为前期投入巨大,即便看到了后续的巨大风险,也往往难以断然止损。
“先生之意是……理性的决策,不应受制于己无法收回的沉没成本,而应……向前看,只权衡未来的利弊?”
“对喽!”赵天成肯定道,“沉没成本不是成本!因为它己经沉没了,不影响你未来的选择了。纠结于沉没成本,是人类最常见的非理性行为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