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到了规定的放风时间。
牢门被狱卒从外面拉开,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有限的天光从高处的窄窗透下,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灰尘。
赵天成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骨骼发出轻微的响声。
他率先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西肢,朝着那小块被允许活动的石砌区域走去。
扶苏默然跟上。
两人并肩站在那狭小的空间里,仰头看着那一小方灰蒙蒙的天空。
高墙之外的世界,声音模糊而遥远。
赵天成深吸了一口相对新鲜的空气,脸上露出一种近乎惬意的表情。
他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忽然咧开嘴,露出一个毫不掩饰的、充满期待的笑容。
“啧,又少了一天。离回家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啊!”
他的语气轻快,甚至带着点欢欣鼓舞,与这死牢的环境格格不入。
一旁的扶苏听到这话,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他感到一阵无力和语塞。
这种话,他至今无法习惯,每次听到都觉得胸口发闷。
他沉默了片刻,终究没能忍住,转过头,声音干涩地开口。
“先生……归期将至,难道……难道就未曾想过,在离去之前,于此世间留下些什么?或做些什么?”
他的目光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甚至是一丝挽留的意味。
赵天成闻言,侧过头瞥了扶苏一眼。
他看到扶苏脸上那认真又纠结的神情,嗤笑一声,抬手拍了拍身边冰冷粗糙的石墙。
“苏公子啊,”他拖长了调子,带着一种混不吝的调侃。
“你这话说的。我想啊,我怎么不想?谁不想临走前吃顿好的、睡个舒坦觉?我还想天天泡热水澡呢!可你看看这地方……”他摊开手,指向西周。
“它允许吗?条件它不允许啊!能每天出来溜达这一会儿,啃俩鸡腿,我就阿弥陀佛了,还敢想别的?能将就就将就吧,反正也没几天了。”
他说得随意,仿佛只是随口抱怨,说完就又仰头看天,继续计算他那“归期”。
但扶苏却将这话听进了心里。
他看着赵天成那副“认命”却又暗含期待的样子,再看向这阴冷、潮湿、散发着腐朽气息的囚笼,一种强烈的冲动在他心中升起。
他微微握紧了拳,垂下目光,暗自思忖。
改善先生的处境,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或许是他现在唯一能为他做的。
热水澡……这个念头在他脑中盘旋。
放风时间结束,两人被狱卒引回牢房。
扶苏偶尔会与值守的狱卒低声交谈几句,又或是通过特殊渠道,向外面传递了些什么消息。
赵天成对此浑不在意,依旧过着他的“倒数”日子,吃了睡,睡了吃,偶尔抠抠墙皮。
又过了一日,牢房外传来了不同寻常的动静。
几名穿着工匠服饰的人,抬着两个硕大的、用厚重木板拼成、散发着新木气味的大桶走了进来。
那木桶样式奇特,比寻常浴桶更深,桶壁更高,内侧光滑,外侧还带着加固的铁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