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其学识之渊博,洞见之深刻,实乃臣生平仅见!其言虽如刀似剑,刺耳锥心,但每每首指国政积弊,发人深省。”
“马蹄铁、化铁水、乃至今日之‘粟米推演’、‘酸牛乳’解丹毒之说,皆非空穴来风,实有鬼神莫测之机。其所倡‘皇帝之法’之核,亦……亦颇具洞见。”
李斯的声音渐渐平稳下来,眼神中流露出一种复杂的光芒,既有敬畏,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佩服!
他继续说道:“臣观此人,其志似不在庙堂权柄。他若真有所图,以其鬼神之智,何至于自陷囹圄,一心求死?其身在牢笼,心忧天下,言必及国事民生,纵是诅咒亦鞭辟入里……此等境界,几近先天圣人!非我等凡俗所能揣度。”
他话锋一转,目光灼灼地看向嬴政,提出了全新的建议。
“故臣斗胆以为,杀之囚之,皆非上策,亦非人主用才之道。如此奇才,埋没于囹圄,实乃国之大损!陛下欲开万世之基,创前所未有之‘皇帝伟业’,正需此等洞穿迷雾之眼,破除陈规之智!臣以为——当招纳之!赐其国师之尊位!使其才学,尽为陛下所用,为大秦所用!”
李斯略微停顿,观察着皇帝的反应,见嬴政沉默不语,便继续清晰阐述。
“国师之位,超然物外,尊崇无比。陛下可昭告天下,言其乃天降奇才,通晓古今未来,特聘为国策之顾问。以其鬼神之智,必能洞察国事之幽微,献上安邦定国之良策。如此,既可令其学识得展,泽被苍生,亦可将其纳入朝廷体系,置于陛下掌控之下。阳狱死囚之身份,自当抹去。”
李斯说完,再次深深躬下身,等待皇帝的决断。
这番话,己经是他能说出的、最为赵天成开脱甚至辩护的极限了。
连他自己都有些惊讶,为何会替这个屡次将自己剖析得体无完肤的狂徒说话。
也许,是那“法家至圣”的诱惑?
也许,是真的被那超越时代的洞见所折服?
又或许,是潜意识里觉得,这样一个“先天圣人”,杀之可惜,囚之无用?
嬴政听完李斯的话,并未立刻表态。
他深邃的目光在李斯身上停留了片刻,似乎在审视他这番话背后的真意,也在衡量着其中的利弊。
良久,那深沉得如同深渊寒潭的声音才缓缓响起,带着一丝洞悉一切的锐利:
“李斯,尔为国师之谏,乃爱才之思。然尔等皆未触及根本——尔以为招纳笼络,赐其尊位,便能得其心、用其力乎?”
嬴政的目光如同实质般刺向李斯,声音斩钉截铁:“大谬!”
“赵天成一心求死,非为避祸,非为泄愤,更非畏罪!其癫狂举止、甘入囹圄、不畏斧钺,根由唯一——乃其欲藉我大秦律法之刀斧,送其‘回归’彼口中之‘仙界’!此为其所有言行、所有谋划之终极所求!非人间权位、荣华富贵所能动摇分毫!”
此言一出,李斯如遭雷击,猛地抬头,眼中先是充满了极度的错愕和难以置信,但随即,一道灵光如同闪电般劈开了他心中所有的迷雾!
仙界!
回归仙界!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李斯心中狂澜翻涌,瞬间贯通了所有关节。
难怪他视阳狱为坦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