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部贴着的岩石,是裂谷独有的冰冷与粗糙,阴寒之气顺着衣料缝隙往里钻,冻得人骨头发麻。林枫瘫在岸边,胸腔像被捣烂的风箱,每一次吸气都扯得浑身骨头缝儿疼,每一次呼气都泄出大半截脱力的疲惫。元炁彻底枯竭,丹田空得发慌,经脉因过度运转而隐隐抽痛,像是有无数细针在里面扎着。
他艰难地偏过头,目光像被磁石牵引,急切地在周遭搜寻那抹翠绿色的身影。
苏瑶就在离他不到一丈远的地方。她侧躺着蜷缩成一团,身体微微颤抖,先前萦绕周身的玉衡光华早己散尽,素白长裙依旧纤尘不染,衬得那张脸苍白得近乎透明,连唇瓣都失了血色。双目紧闭的模样里,长睫如折翼的蝶翼,簌簌地颤着,像是下一秒就要彻底垂落;紧抿的唇线旁,那道鲜红的血痕刺得人眼睛发疼,每看一眼都揪紧了心。她的呼吸细若游丝,轻得仿佛风一吹就会断绝。
为了救他,她显然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
酸楚混着沉甸甸的愧疚猛地撞进心口,瞬间将林枫淹没。若不是为了护他,以她的能耐,穿越裂谷绝不会这般凶险,更不至于虚弱到如此境地。他挣扎着想坐起来,想凑过去看看她的情况,可身体重得像灌了铅,胳膊沉得坠着铅块,连抬一下都要耗尽全身力气。
对岸蚀骨蝠群的尖啸还带着不甘,渐渐弱了下去,终于被裂谷亘古不绝的风啸彻底吞了进去。死里逃生的庆幸刚冒头,就被更深的忧虑和无力感压得粉碎。
他们是成功到了彼岸,状态却差得离谱。他自己元炁耗空,铠甲碎得不成样子,几乎连站都站不稳;而苏瑶……分明是伤及了根本,连眼皮都掀不开。在这片死寂能量弥漫、危机西伏的未知之地,他们此刻脆弱得像风中残烛,轻轻一碰就会熄灭。
必须尽快恢复!至少……至少要能扶着她走!
林枫咬紧牙关,压下浑身剧痛和眼皮打架的疲惫,试着运转那近乎干涸的元炁。过程慢得揪心,疼得钻骨,像在龟裂的土地里刨最后一点湿土——每一丝微弱的能量流动,都引得经脉阵阵抽搐,疼得他额角冒冷汗。
可他不能停。脑海里反复闪着苏瑶苍白的脸,还有那道决绝的翠绿色光柱——那是她拼着代价救他的模样。这画面像一团火,烧在胸腔里,逼着他榨出身体里最后一分潜力。
时间在风啸与寂静里慢悠悠地爬着,每一秒都长得像一个时辰。
不知过了多久,林枫终于攒起一丝微薄的元炁,勉强撑着坐起身。他踉跄着挪到苏瑶身边,手指抖得厉害,小心翼翼地探向她的鼻息。
气息虽弱,却稳。
他稍稍松了口气,这才敢抬眼打量西周。他们待在一处相对平坦的岩石平台上,身后是深不见底的裂谷深渊,往前是一道向上延伸的斜坡,满是嶙峋怪石,零星的植物早己枯死,枝干扭曲地指向天空。空气中的死寂能量还浓,但比起裂谷里和那片迷雾森林,总算淡了些。
得找个隐蔽的地方歇脚,苏瑶需要绝对安全的环境恢复。
林枫扫了一圈,发现不远处的岩壁下有道狭窄的裂缝,看着刚好能容身。他深吸一口气,用那点刚恢复的力气,小心翼翼地扶起苏瑶——她轻得像片羽毛,几乎没什么重量——半抱半扶着,一步一挪地把她挪进了石缝里。
石缝比看着深些,刚好容得下两人,既能挡些风寒,又能藏住身形。林枫把苏瑶轻轻放下,让她靠在最内侧的岩壁上,尽量让她躺得舒服些。
做完这些,他几乎又虚脱了,顺着岩壁滑坐下来,汗水浸湿了内衬,贴在皮肤上,冷得人一哆嗦。
就在这时,苏瑶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的眼依旧清得像碧潭,却没了往日的神采,黯淡得厉害,藏不住的疲惫从眼尾溢出来。
“你…醒了?”林枫急忙开口,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苏瑶的目光慢慢聚焦,看清是他,又扫了眼西周的环境,轻轻点了点头。她似乎想说话,刚张开嘴就引发一阵低咳,眉头因疼蹙了起来,脸色又白了几分。
“别动,先歇着。”林枫连忙按住她,心里的愧疚更重了,“对不起,都是我……”
苏瑶轻轻摇了摇头,打断了他的话。声音微弱得像风一吹就散,却字字清晰:“不必…自责。同行…便是…同伴。”她顿了顿,像是在攒力气,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我动用了…玉衡本源…需静养…时日。此地…不宜久留…你需尽快…恢复…”
短短几句话,几乎耗尽了她所有力气。话音刚落,她就再次闭上眼,呼吸变得悠长而缓慢——显然是沉进了深沉的调息里,对外界的一切感知都降到了最低。
林枫看着她苍白脆弱的模样,拳头不由自主地握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得清醒。
玉衡本源……光听名字就知道是她力量的核心。为了救他,她竟舍得伤成这样。
同伴……
这两个字沉甸甸地压在心上,比任何承诺都重。他不能再只当个被保护的人,更不能成为她的拖累。
林枫再次闭上眼,把所有杂念都摒除在外,一门心思投入到恢复中。这一次,不再只是为了自己活下来——更是为了身边这个因他重伤的同伴,为了能替她挡一次风雨。
裂谷的风在石缝外呜咽着,成了永不停歇的背景音。石缝里,两人一坐一靠,都沉进了深沉的调息里:一个元炁枯竭、铠甲破碎,一个本源受损、气息奄奄。
劫后余生的庆幸早己荡然无存,只剩下心口的紧迫与沉甸甸的责任。他们都清楚,这彼岸从不是安全的终点,而是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