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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泡虾 油锅里的侠客(第1页)

傍晚的风裹着灵江的潮气,悄悄漫进紫阳古街时,连青石板缝里的青苔都醒了。风里带着江水特有的咸润,混着巷尾桂花树上飘来的淡香,拂过脸颊时凉丝丝的,像刚从井里捞出来的毛巾。夕阳把最后一缕金光斜斜地泼在街面上,原本泛着冷灰的石板被染成了暖橙,那些被岁月磨出的纹路里积着浅浅的光,像铺了层碎金。巷口的老槐树年纪比这条街还大,粗壮的枝干斜斜地伸过屋顶,叶子被风吹得“沙沙”响,影子落在斑驳的白墙上,随着风轻轻晃,像谁用毛笔蘸了墨在纸上慢慢晕开。

陆帆跟在小海身后,帆布包的肩带勒在肩上,有点沉——里面装着相机、笔记本,还有早上没吃完的半块王天顺海苔饼,饼皮还带着点余温,焦香混着海苔的鲜从包缝里钻出来,在指尖绕来绕去。小海的蓝色卫衣衣角在风里飘,像只轻快的小鸟,她走得快,偶尔会回头等他,手指着前方:“快了快了!王记泡虾就在前面的拐角,你闻,是不是己经闻到香味了?”

陆帆吸了吸鼻子,果然,一股混合着面香、肉香和海味的香气顺着风飘过来,不是那种冲鼻的油腻,是温温的、勾人的香,像外婆在厨房煎年糕时的味道,瞬间勾得胃里一阵空。他加快脚步跟上,转过拐角时,眼睛一下子亮了——不大的摊位前围着十来个人,红色的炉火从铁皮炉子的缝隙里冒出来,映得周围人的脸都泛着暖红。人群里偶尔传来“滋啦”一声脆响,是食物入油的声音,紧接着就是一阵更浓的香气涌出来,连不远处卖水果的阿婆都忍不住探了探头。

“你看,那就是王老板!”小海踮着脚,手指向摊位后那个忙碌的身影。陆帆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一个穿着藏青色粗布围裙的男人正站在油锅前,手里握着一把长柄铁勺,勺头是磨得发亮的不锈钢,他手腕轻轻一翻,油锅里的东西就跟着转了个圈。男人约莫五十岁,头发有些花白,额前的几缕贴在皮肤上,是被汗打湿的。额角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淌,落在围裙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围裙上沾着不少面粉,胸前还印着一个模糊的“王”字,应该是洗了很多次的缘故。他的手很粗,指关节粗大,虎口处有层厚厚的老茧,像结了层硬壳,是常年揉面、握勺留下的痕迹,指甲缝里还嵌着点面粉,却干干净净的。

“王老板,两份泡虾!一份加虾仁和猪肉末,多放葱花!一份素的,萝卜丝要满!”小海隔着人群喊了一声,声音清亮得像风铃。

王老板抬头看了眼,目光穿过人群落在小海身上,原本紧绷的脸一下子松了,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像揉皱的纸慢慢展开:“小海来啦!素的给你多加两勺萝卜丝,知道你就爱这口脆的!”他的声音带着点沙哑,像是常年被炉火熏的,却很亲切,像邻居家的大伯喊自家孩子。

陆帆跟着小海在人群后排队,眼睛却忍不住盯着摊位仔仔细细地看。那是个移动的铁皮车,车身是深绿色的,有些地方的漆己经掉了,露出里面的铁色。车头并排摆着两个大油桶改造成的炉子,左边的里面烧着蜂窝煤,火苗从炉口探出来,红红的,像伸着舌头的小狗;右边的里面装着菜籽油,油面平静得像镜子,偶尔有细小的泡沫浮上来,又很快破了,泛起一圈圈浅纹。车身上贴着块长方形的木板,上面用红漆写着“王记泡虾”西个大字,字迹有些歪歪扭扭,却很醒目,木板边缘都被岁月磨得卷了边,像翻旧的书页。

摊位后的木桌擦得发亮,上面摆着各种食材,摆得整整齐齐的。最左边是一个大瓷盆,里面装着揉好的面团,面团表面盖着块湿纱布,纱布是浅灰色的,边角有些起球,偶尔能看到纱布下露出的面团,颜色是淡淡的乳白,上面有几个细小的气孔,像人的皮肤呼吸时鼓起的小泡——这是发酵好的样子,陆帆记得外婆揉定胜糕面团时,也会等面团发成这样,说这样蒸出来才软。瓷盆旁边是一个白瓷碗,里面装着新鲜的虾仁,个个,透着粉白,虾壳是透明的,能看到里面淡红的虾肉,应该是刚从灵江市场上买回来的,还带着点江水的潮气。

再往右是一个搪瓷碗,里面装着猪肉末,颜色是新鲜的粉红,里面拌了点葱花和姜末,葱花是嫩绿的,姜末是浅黄的,碎得很细,混在肉末里像撒了把碎宝石,香气隐隐飘出来,是猪肉的鲜混着葱姜的辛香。最边上是一个玻璃罐,里面装着切好的萝卜丝,萝卜丝是浅黄的,切得细细的,根根分明,看着就脆爽,罐口盖着个玻璃盖,上面凝着点水珠,王老板说这是他老伴早上刚从坛子里捞出来的,自家腌的,比外面买的爽口。

“王老板做泡虾做了快西十年了,”小海凑到陆帆耳边,声音压得低低的,怕被前面的人听到,“我小时候跟着我妈来赶集,他还推着小车在灵江边卖,车把上挂着个铃铛,走一步响一下。那时候他的泡虾才三块钱一个,我妈总舍不得买,每次都要等我考了满分,才带我去吃一次。”小海说着,嘴角弯了弯,眼里闪着光,“现在他有了这个固定摊位,不用再风吹日晒了,我妈还总说,王老板的泡虾,还是当年的味道。”

陆帆点点头,掏出笔记本,笔尖在纸上顿了顿,写下:“王记泡虾,老板王师傅,近西十年手艺。面团发酵后揉制,虾仁、猪肉末当日新鲜采购,萝卜丝为老板老伴自制腌菜。”他的字写得很认真,笔画都很规整,怕以后自己忘了这些细节。写完抬头,刚好看到王老板拿起一块面团,放在案板上。案板是整块的实木,颜色是深棕的,上面有很多细密的纹路,是常年揉面留下的痕迹。王老板的手掌按在面团上,轻轻揉了揉,手指张开,像在安抚一个孩子。面团在他手里很听话,原本有些扁的面团,很快就揉成了一个光滑的小圆球,表面没有一点裂痕,像颗白色的鹅卵石。

他再拿起擀面杖,擀面杖是枣木的,颜色发红,两端被磨得圆圆的。王老板双手握着擀面杖,从面团中间往两边擀,动作很慢,却很均匀,擀一下,就把面团转个方向,再擀一下。很快,面团就变成了一张薄薄的圆片,面片的边缘有些不规则,像天上的云,却很均匀,厚度刚好能透过面片看到案板上的木纹——陆帆心里暗暗惊讶,这手艺不是一天两天能练出来的,得是日复一日的琢磨。

“下一个!”王老板的声音响起,前面的阿姨端着油纸袋里的泡虾,笑着说了声“谢谢老王”,转身离开时,还不忘回头叮嘱:“明天我带孙子来,你多留两个啊!”王老板笑着应:“放心吧,给你留着!”

陆帆和小海往前走了两步,站到摊位前。木桌有点高,陆帆得微微踮脚才能看清桌上的食材。他举起挂在脖子上的相机,镜头盖还没打开,先轻声问:“王师傅,我能拍您做泡虾吗?我是个网文作者,想写一本关于全国美食的书,想把您的泡虾和故事记下来,让更多人知道。”

王老板手里的动作顿了一下,他正拿着勺子往面片上舀猪肉末,听到这话,抬头看了陆帆一眼,目光落在相机上,又移回陆帆的脸上,笑了:“拍吧拍吧,小伙子,只要不影响我干活就行。不过我这手艺没什么好看的,就是瞎琢磨出来的。”他嘴上这么说,手里的动作却更稳了,舀猪肉末的勺子抖了抖,不多不少,刚好盖满面片的一半。

陆帆打开相机,镜头对准王老板的手。夕阳从侧面照过来,把他手上的老茧照得很清晰,那些老茧是淡黄色的,贴在指关节上,像一层硬壳。王老板拿起几个虾仁,放在猪肉末上,虾仁是弯的,像小小的月牙,他又抓了一把萝卜丝,撒在上面,萝卜丝落在肉末上,像撒了把碎金子。然后他捏着面片的边缘,轻轻往上折,左手托着面片,右手的手指捏着边缘,一点一点地捏紧,动作很轻,像在给婴儿包襁褓。捏到最后,只留下一个小小的开口,像个月牙,刚好能看到里面的馅料。

“这捏边也有讲究,”王老板一边捏,一边跟陆帆说,“不能捏太紧,太炸的时候会裂;也不能太松,松了馅料会漏出来。要刚好能把馅料裹住,炸出来的形状才好看。”他说着,把裹好馅料的面片放进旁边的面糊碗里。面糊是乳白色的,稠稠的,王老板用筷子夹着面片,在面糊里轻轻一滚,面片表面就裹上了一层薄薄的面糊,像给穿上了一件白纱衣。

他再用筷子夹起面片,轻轻放进油锅里。“滋啦——”面片刚碰到油面,就传来一声脆响,像春天里冰裂的声音。油面瞬间冒起细密的泡泡,泡泡很小,密密麻麻的,像无数个小珍珠在翻滚,还带着点金色的光。面片在油锅里慢慢浮起来,一开始是乳白的,慢慢变成浅黄,再变成金黄,外皮渐渐变得酥脆,边缘有些微微卷起,像虾的尾巴——陆帆这才明白,为什么叫“泡虾”,真的像一只刚从水里捞出来的虾,正弯腰弓背。

王老板握着长柄铁勺,轻轻翻动着油锅里的泡虾,动作很轻,怕把外皮弄破。他的眼睛盯着油锅里的泡虾,眼神专注得像在看一件稀世珍宝,连额头上的汗滴进油锅里都没察觉——“滋啦”一声,汗滴在油里,冒了个小泡,很快就没了。“这油锅的温度也得掌握好,”王老板头也不抬地说,“油太凉了,泡虾炸出来会软趴趴的,不脆;油太热了,外面炸焦了,里面还没熟。得等油面开始冒小泡,手放在油面上方,能感觉到热气,却不烫手,这时候刚好。”

陆帆点点头,把这句话记在笔记本上,笔尖划过纸页,发出“沙沙”的声音。他心里想着,原来一个看似简单的泡虾,从揉面到炸熟,每一步都有这么多讲究。这些讲究不是从菜谱上学来的,是王老板西十年里,炸坏了无数个泡虾,摸爬滚打出来的经验,是最珍贵的“手艺”——比任何书本上的知识都鲜活,都有温度。

“小伙子,你知道泡虾为啥叫泡虾吗?”王老板突然问,他用铁勺把炸好的泡虾捞出来,放在滤油网上。滤网是铁丝网做的,上面铺了层吸油纸,泡虾放在上面,还冒着热气,金黄的外皮上沾着点油星,像撒了层碎钻,“很多外地人来吃,都以为里面有虾才叫泡虾,其实不是。”

陆帆摇摇头,老实说:“我之前也以为是因为有虾,刚才看到炸出来的形状,才觉得可能跟样子有关。”

王老板笑了,拿起一个泡虾,递到陆帆面前。泡虾还很烫,他用手指捏着油纸袋的边缘,递过来时,指尖微微发红。“你看,”他指着泡虾的边缘,“这泡虾刚入油的时候,会冒很多小泡泡,所以叫‘泡’;炸出来的形状,像不像一只弯腰的虾?”陆帆凑近看,果然,泡虾的中间鼓起来,边缘微微卷起,尾巴那里还翘着一点,真的像一只刚从灵江里捞出来的虾,正弓着身子,生动得很。

“我们台州靠海,以前渔民出海,一去就是十天半个月,船上没什么方便携带的食物,”王老板的声音慢了下来,像是在回忆过去,“那时候我爷爷就是渔民,他跟我说,渔民们就用家里剩下的面粉,揉成面团,裹上点猪肉末、小虾米,有时候甚至只有萝卜丝,炸成这种形状。因为面糊入油会冒泡,形状又像虾,就叫‘泡虾’。”他顿了顿,又说:“就算里面没有虾,素馅的,也叫泡虾。这名字是老祖宗传下来的,是念想,不能改。”

小海在一旁补充:“是啊,我爷爷以前也跟我说过,泡虾放得久,还顶饿,渔民们把泡虾装在布袋子里,饿了就拿一个吃,就着海水喝,能扛一整天。现在渔民们条件好了,不用再靠泡虾当干粮了,但泡虾成了我们台州的特色小吃,不管是老人还是小孩,都爱吃。”

陆帆接过王老板递来的泡虾,油纸袋烫得他指尖发麻,他赶紧换了个手捏着。他轻轻咬了一口,“咔嚓”一声脆响,外皮很酥,却不硬,咬起来不费牙,碎渣落在嘴角,他用手接住。里面的馅料冒着热气,猪肉末的香、虾仁的鲜、萝卜丝的脆,混在一起,满口都是香味。猪肉末是肥瘦相间的,炸过之后,肥肉的油融在面糊里,香而不腻;虾仁很嫩,咬下去能尝到海水的鲜;萝卜丝是脆的,带着点酸和甜,刚好解了油腻。里面的面糊很软,吸满了馅料的汤汁,吃起来一点都不干,反而很润。

“好吃!”陆帆忍不住说,眼睛亮了起来,他又咬了一口,这次咬到了虾仁,鲜得他眼睛都眯了起来,“外皮酥,里面软,馅料还这么鲜,一点都不腻,比我以前吃的任何油炸小吃都好吃。”

王老板笑得更开心了,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像盛开的菊花:“喜欢就多吃点,小伙子。我这泡虾,老顾客都知道,要趁热吃,凉了外皮就不脆了,味道也差了点。”他说着,又拿起一个素馅的泡虾,递给小海,“小海,你的素泡虾,给你多加了萝卜丝,你尝尝,今天的萝卜丝腌得刚好,脆爽。”

小海接过泡虾,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嘴里塞满了食物,含糊地说:“好吃!王老板,你老伴这萝卜丝腌得越来越好了,甜丝丝的,还带着点酸,一点都不咸。”

“这是她昨天刚从坛子里捞出来的,”王老板说起老伴,语气里带着点自豪,“她腌萝卜丝有讲究,要选本地的白萝卜,不是那种大萝卜,是小个的,水分足,甜。切的时候要切成细丝,不能太粗,也不能太细,太粗了不脆,太细了没口感。腌的时候,糖和醋要按比例放,一斤萝卜放二两糖,一两醋,还要加一点点盐,腌半个月才能吃。她说,泡虾里的萝卜丝要脆,才能解腻,不然光吃肉馅,容易腻着。”

陆帆看着王老板,心里突然有些触动。一个简单的泡虾,从面团的发酵,到虾仁、猪肉末的挑选,再到萝卜丝的腌制,每一步都透着“用心”。这种用心不是为了多赚钱,是为了把味道做好,让顾客吃得开心;是为了不辜负老祖宗传下来的手艺,不辜负老顾客的期待。王老板额角的汗珠还在往下淌,手上的老茧又厚又硬,可他的眼睛里有光,那是对这门手艺的热爱,对生活的踏实。

“王老板,您做泡虾做了这么多年,有没有想过不做了?”陆帆问,他看着王老板站在油锅前的背影,有些佝偻,应该是常年站着干活累的,“这活儿看着就累,夏天还这么热。”

王老板叹了口气,手里的动作却没停,他又拿起一块面团,放在案板上,开始擀皮。擀面杖在他手里转着圈,面片慢慢变大:“想过啊,前几年腰不好,站久了就疼,晚上睡觉都翻不了身。老伴也劝我,说‘孩子们都大了,不用你这么累了,在家好好休息’。”他顿了顿,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一个老奶奶身上,“可是你看,那些老顾客,张阿婆、李叔,还有小海他们,都爱吃我做的泡虾。要是我不做了,他们就吃不到这个味道了。而且,我做了一辈子泡虾,一天不做,心里就空落落的,像少了点什么。”

他指着不远处的石凳,那里坐着一个老奶奶,头发花白,梳成一个髻,用一根银簪固定着。老奶奶戴着一副老花镜,镜片是圆的,手里拿着一个泡虾,正慢慢吃着。她的动作很轻,怕烫到,每咬一口,都要吹一下,嘴角沾了点面粉,她自己却没发现。“那是张阿婆,今年八十二了,”王老板说,声音很轻,“从我推着小车卖泡虾的时候,她就来买,那时候她还能自己走老远的路来灵江边。现在她腿脚不好了,每天傍晚都让孙子推着轮椅来,就为了吃一个泡虾。”

陆帆顺着王老板指的方向看,张阿婆刚好咬了一口泡虾,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像个孩子。王老板看到她嘴角的面粉,放下手里的擀面杖,拿起一张纸巾,擦了擦手,快步走过去。他弯下腰,声音放得很柔:“阿婆,慢点吃,别烫着。嘴角沾了面粉,我给您擦擦。”

张阿婆抬起头,看到王老板,眼睛亮了起来,笑着说:“老王啊,你做的泡虾还是这么好吃,跟我年轻时吃的一模一样。我孙女今天从杭州回来,我要带一个给她尝尝,让她也知道,奶奶年轻时吃的泡虾是什么味道。”

“好啊,阿婆,”王老板点点头,转身回到摊位前,拿起一个刚炸好的泡虾,用干净的油纸袋装好,还特意多套了一层,怕凉得快,“这个给您孙女,刚炸好的,热乎。您拿好,别掉了。”他把泡虾递到张阿婆手里,还帮她把油纸袋的口捏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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