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琰那句轻飘飘的“打个劫”,像一根看不见的羽毛,落在了这片杀气腾腾的,凝固如铁的空气里。
没有激起半点涟漪。
只有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周围那数百名云水阁杀手和北狄武士,一个个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脸上写满了“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听到了什么”的茫然。
打劫?
他们没听错吧?
一个看起来细皮嫩-嫩,弱不禁风的小白脸,带着几个看起来同样不怎么禁打的随从,闯进了他们经营多年的,足以让整个西北武林都闻风丧胆的匪窝。
然后,理首气壮地,说要打劫他们?
这小子,是脑子被雪原上的寒风给吹坏了?还是嫌自己的命太长,活得不耐烦了?
云水阁主那张总是带着几分儒雅笑意的脸上,那抹笑容,第一次,僵住了。
他看着萧琰,那双如同毒蛇般的眼睛,上上下下地,重新审视了一遍眼前这个年轻人。
他试图从对方的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属于玩笑或者疯狂的痕迹。
然而,没有。
萧琰的表情,是那么的纯良,那么的无辜,那么的……理所当然。
仿佛在他看来,打劫一个盘踞西北,连朝廷都不敢轻易招惹的庞大黑暗组织,就跟出门到街边买一串糖葫芦一样,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许久。
云水阁主,笑了。
他先是低低地笑,随即,那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尖利,最后,竟变成了一种充满了无尽荒谬与残忍的,夜枭般的嘶鸣。
“呵呵……呵呵呵呵……”
“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他缓缓站起身,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衣袖,那动作,优雅得像个即将登台唱戏的名角。
“本座在这西北纵横十余年,还是第一次,见到像永宁王殿下这般,风趣幽默的人。”
他的声音很轻,很柔,却带着一股子,能将人骨头缝都冻住的阴寒。
“只是,殿下,您这个玩笑,开得未免……有点太大了。”
“玩笑?”萧琰一脸的莫名其妙,他拿起桌上的羊腿,又啃了一口,含混不清地说道:“我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诚实。”
“我说打劫,那就是真的要打劫。”
他将啃得干干净净的骨头往桌上一扔,擦了擦嘴,然后对着云水阁主,露出了一个无比灿烂的,甚至带着几分“我为你着想”的诚恳笑容。
“阁主,你看,你我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我也不想把事情闹得太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