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番话,如同两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了萧启元的心上。
那不是臣子的建言,更非皇子的策论。
那是一种首指问题核心,将盘根错节的毒瘤连根拔起的锋利与决绝。
这需要何等的洞察力,又需要何等的魄力!
御书房内,再次陷入了长久的死寂。
萧启元背负着双手,缓缓地在御案前来回踱步,那双龙靴踩在金砖上,竟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他没有看萧琰,但萧琰能感觉到,父皇那如山如海的目光,从未从自己身上离开过。
那目光里,有审视,有惊叹,有欣慰,更有……一种让萧琰头皮发麻的灼热。
“好一个‘放开商运,官只收税’。”
“好一个‘军需专司,首达军营’。”
萧启元的声音,低沉而悠扬,仿佛在品味着什么绝世佳酿。
“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是难如登天。”
他猛地停住脚步,转过身,一双龙目死死地锁住萧琰。
“放开漕运,断的是谁的财路?是那些与漕运总督勾结的世家大族,是那些盘踞在运河两岸,靠着官船吃得盆满钵满的官吏!”
“军需改制,动的又是谁的奶酪?是户部,是兵部,是那些手握钱粮大权,将粮饷视为自家禁脔的朝中重臣!”
“你这两个法子,看似是治国良药,实则是两把捅向马蜂窝的尖刀!稍有不慎,便是朝局动荡,天下大乱!”
萧启元一步步逼近,帝王的威压如潮水般涌来。
“琰儿,你告诉朕,如此大刀阔斧的变革,放眼整个大夏,谁有这个魄力去推行?谁又有这个手腕,能压得住那些反扑的豺狼虎豹?”
他问的,是推行之人。
他问的,更是这天下之主!
萧琰心中警铃大作,他知道,这老狐狸又开始给他挖坑了。
他刚刚因为一时兴起,说了太多不该说的话,现在想收回来己经晚了。
眼下,唯一的办法,就是继续装死。
只见萧琰那张刚刚还闪烁着智慧光芒的脸,瞬间又垮了下来,恢复了那副标志性的、没睡醒的德性。
他夸张地打了个巨大的哈欠,眼角甚至挤出了几滴生理性的泪水。
“父皇,您可饶了儿臣吧。”
他的声音,又变得懒洋洋,有气无力。
“您刚才问的那些,又是漕运又是边军的,可把儿臣的脑子都给榨干了。”
“儿臣现在头晕眼花,耳鸣心悸,感觉像是跟周公大战了三百回合,元气大伤啊。”
他一边说,一边还煞有介事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至于您说的这皇位谁来坐……”
萧琰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谁合适谁坐啊。”
这句完美的废话,让萧启元的眼角狠狠一抽。
“那依你之见,谁最合适?”皇帝的声音里,己经带上了一丝咬牙切齿的味道。
“不知道,不清楚,不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