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处国营综合商店坐落在火车站家属区附近,因周边居民密集,规模比寻常商店大了不少。
推开厚重的玻璃门,扑面而来的是琳琅满目的货架。
从副食品到日用品一应俱全,活脱脱像个袖珍百货公司。
林富贵拉着父母熟练地穿梭在拥挤的柜台间,精心挑选着登门礼:
两瓶泸州特曲在玻璃柜里泛着琥珀色的光,两条哈德门香烟的包装崭新挺括,两瓶黄桃罐头在灯光下晶莹剔透,两包印着红双喜的礼饼散发着甜香。
最后还要了两个网兜,将礼物分作两份装好。
这西样伴手礼在六十年代绝对算得上体面,特别是那烟酒,就算是城里寻常人家逢年过节都不舍得买的高档货。
“十西块一毛。“售货员拨着算盘报出数目。
林定辉掏钱时,粗糙的手指微微发颤。
在乡下,过年走亲戚撑死了两块钱的礼,都能让全村人念叨半年。
林富贵若不让老爹亲自掏腰包,把自己给的钱‘破开’。
以老爹的性子,回头准要把那五十块钱原封不动塞回来。
付账的时候,林富贵眼角余光看到母亲的目光不自觉地追随着一个正在挑选雪花膏的城里姑娘。
林富贵会意,立马拉着母亲走了过去,扬声招呼:
“同志,镜子和雪花膏一样来一份,拿最好的。”
见母亲慌忙摆手,他己利索地将钱票拍在玻璃柜台上。
“妈,这是儿子孝敬您的。“
他挽住母亲布满茧子的手,感受着掌心的粗糙,轻声道:
“等您到百货大楼上班就知道了,那儿的好东西才叫多呢。
这镜子您早晚梳头用得着,雪花膏抹手比猪胰子滋润多了。”
说着故意压低声音:“您可是要当售货员的人,得学着用这些。”
木秀摸着印有牡丹花纹的圆镜,镜面映出她泛红的眼角。
这个节俭惯了的农村妇女,此刻正被儿子推着,笨拙地迈入全新的生活。
拎着两兜子礼品回到家属区门口,林富贵兑现承诺,又带着三个弟妹去商店里“见世面”。
再回来时,弟妹们个个眉开眼笑,手里攥着新买的零嘴儿。
林富贵则提着一网兜沉甸甸的罐头和糕点,都是特意为弟妹们准备的火车上的吃食。
“你这孩子,又乱花钱!”
林定辉正跟妻子抱怨城里送礼开销大,一抬眼瞧见儿子又拎回一堆好东西,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林富贵也不辩解,只是嘿嘿一笑,全当没听见。
若接了话茬,免不了又是一顿数落。
他目光悄悄扫过自己的背篓,暗自庆幸:
好在去商店前留了个心眼,把里面的东西调换过了。
没想到父母比弟妹们还好奇他带了什么,险些露了馅。
幸亏他有先见之明,不然火车上弟弟妹妹可就没零食吃了。
他快步走过去,从背篓中间的布袋里摸出一罐大白兔奶糖,利落地掀开盖子。
这奶糖是陈领导给他送的那些东西里的,一共两罐,一罐他留给了爷爷奶奶。
还有两罐麦乳精,他也一并留了下来。
“陈姨和王大爷家孩子多,娘,您去了之后找机会给他们分几颗甜甜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