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西合,晚风裹挟着海潮的咸涩轻轻拂过街道。
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沉闷而清晰的声响,在渐深的夜色中显得格外悠长。
几人的说笑声渐渐被黑暗吞噬,只剩下路灯将他们的身影拉得斜长,如同几道水墨晕染在昏黄的宣纸上。
“要不今晚就算了吧?”林富贵蹬着自行车提议道。
他声音里带着疲惫后的松弛,解释道:
“都累了一天,你们明天还得上班。
我也得回旅社看看师父,省得他担心。”
这个提议立刻得到了田半夏的响应。
他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我觉着行……现在给我张床,我能睡到明天晌午。”
原本几人商量着再聚一次,毕竟林富贵明晚就要离开。
但巡逻船的颠簸耗尽了他们的精力,此刻连最活跃的田半夏也蔫得像霜打的茄子。
见林富贵主动退了一步,众人便顺水推舟地改了计划。
明日中午,程寒冰家设宴饯行,林富贵带上师父孙大奎一同赴约。
临分别前,林富贵冲着魏长兴的背影喊了句:“哥,卧铺票的事可别忘了!”
昨夜酒桌上魏长兴大包大揽的模样还历历在目,但林富贵深知省城火车票紧俏,忍不住又多叮嘱一嘴。
“心放肚子里!”
魏长兴头也不回地挥挥手,自行车拐进岔路时,铃铛清脆地响了两声,像是给这句承诺盖了个戳。
送田半夏回她姥爷家,林富贵借了自行车和手电就回了旅社。
孙大奎抽着烟百无聊赖,听说徒弟不仅海钓丰收,还结识了一帮要请他吃酒的体面朋友,皱纹里都漾出喜色:
“好小子!这些关系可要牢牢处着!”
林富贵的优秀再次刷新了老头的期望,这才来省城几天自己这个徒弟就混的如鱼得水。
“知道了师父。”林富贵笑着应声。
告别时,他跨上田半夏那辆二六自行车,车轮转动间,身影渐渐融进福州城斑驳的夜色里。
给师父说的借口是去程寒冰家帮忙卸渔获,晚上就不回了。
夜色渐深,林富贵骑着自行车在福州城的街巷间穿行,目光在过往行人身上逡巡,寻找合适的问路人。
不多时,他注意到前方有两个背着竹筐的中年汉子,步履匆匆地走着。
他紧蹬几步,与二人并行后放缓车速,脸上堆起诚恳的笑容:
“同志,跟您二位打听个地方成不?”
那两人闻声停步,警觉地后退了半步。
借着路灯昏黄的光,林富贵看清了其中络腮胡汉子眼中的戒备。
他早有准备,单脚撑地稳住车子,麻利地从兜里掏出何广玮给的劳动烟,殷勤地递过去:
“我是龙延来看病的,身上票证不够,想去黑市淘换点。
大哥行个方便,给指条道?”
络腮胡接过烟,在鼻尖嗅了嗅,紧绷的脸色稍霁:“洋中路和文化宫附近都有。”
说罢就要迈步离开。
林富贵连忙拦住:“哪个近些?头回来福州,路不熟。”
“洋中路近。“络腮胡抬手指向黑暗中的某个方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