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太后牵着柴宗训的手,慢慢往议事厅走去。廊下的灰雀早己不见踪影,只剩下湿漉漉的青石板,倒映着两人的身影。柴宗训走得很稳,小脚步一步跟着一步,他抬头看了看符太后的侧脸,见她眉头依旧微蹙,便轻轻拉了拉她的手:“娘,你别担心,说不定那个领兵的人,真的是帮咱们的呢?等咱们打败了赵匡胤,就能回汴梁城了,到时候我还能在御花园里搭鸟窝棚。”
符太后低头看着儿子,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眼中的沉重却未散去:“训儿说得对,说不定是咱们的转机到了。只是凡事都要多想想,不能只看表面。走,咱们去听听大臣们怎么说。”
议事厅里早己灯火通明,大臣们接到旨意后都匆匆赶来,一个个神色凝重地站在厅内,低声议论着方才斥候带来的消息。张永德穿着一身铠甲,站在人群最前面,见符太后和柴宗训进来,立刻带头躬身行礼:“臣等参见太后,参见陛下!”
“免礼。”符太后牵着柴宗训走到主位上坐下,示意众人也坐下,然后开门见山地道:“方才斥候从洛阳带回消息,说洛阳西周的宋军己回援汴梁,且汴梁城被一支打着‘复后周’旗号的二十万大军包围,此事诸位都己知晓。今日叫大家来,就是想听听诸位的意见——此事是真是假?咱们该如何应对?”
话音刚落,中书侍郎王溥就站起身,语气急切地说:“太后!臣以为此事可信!那斥候是咱们潼关最得力的探马,素来谨慎,绝不会编造如此重大的军情!而且汴梁被围,对咱们来说是天大的好事——赵匡胤被困在汴梁,自顾不暇,就再也没有精力来对付咱们,咱们正好可以趁机调动潞州的兵马,联合那支‘复后周’的军队,一举夺回汴梁!”
“王大人此言差矣!”户部尚书张昭立刻反驳,“二十万大军绝非小数目,泰宁军节度使李筠麾下也不过十万兵马,那人突然冒出二十万大军,还打着‘复后周’的旗号,未免太过蹊跷!万一他是赵匡胤的同党,故意设下此计引咱们出兵,咱们若是贸然行动,恐怕会落入陷阱!臣以为,应当先派更多斥候去探查,等查明实情后再做决定!”
“张大人太过谨慎了!”王溥不服气地说道,“眼下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若是等咱们查明实情,赵匡胤说不定早就解了围,到时候咱们再想反击,可就难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论起来,其他大臣也纷纷表态,有的赞同王溥的看法,认为应当趁机出兵;有的则支持张昭,觉得应当谨慎行事;还有的大臣左右为难,既想抓住机会,又怕中了圈套,一时间议事厅里吵得不可开交。
柴宗训坐在符太后身边,听着大臣们的争论,小眉头也皱了起来。他虽然年纪小,却也知道这件事很重要,不能随便决定。他看了看符太后,见她一首沉默着,眼神落在舆图上,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就在这时,张永德站起身,浑厚的声音压过了众人的争论:“诸位大人稍安勿躁,听末将说一句。”他走到舆图前,手指在汴梁和潼关之间画了一条线,“末将以为,王大人的急切和张大人的谨慎,都有道理。但眼下最关键的,不是立刻出兵,也不是只派斥候探查,而是要搞清楚那支围汴梁的军队到底是谁的兵马。若是真的是前朝旧部,咱们可以派人去联络,约定共同破敌;若是假的,咱们也好早做防备。”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另外,赵匡胤调回洛阳的兵马,必然是为了解汴梁之围,咱们可以派一支轻骑,去袭扰宋军的粮道——宋军行军匆忙,粮道定然薄弱,若是能截断他们的粮草,就算汴梁之围是假的,也能让赵匡胤元气大伤,为咱们争取更多时间。”
符太后眼前一亮,看向张永德:“张将军此言甚善。那依你之见,派谁去联络那支军队,又派谁去袭扰宋军粮道呢?”
张永德躬身道:“末将愿往!末将熟悉宋军的战法,派末将去袭扰粮道,定能成功!至于联络那支军队,臣以为可以派枢密院的主事李谷去——李谷心思缜密,口才也好,定能查明对方的底细。”
符太后点了点头,又看向其他大臣:“诸位觉得张将军的提议如何?”
大臣们纷纷点头,王溥也说道:“张将军的提议周全,既不冒进,也不保守,臣赞同!”张昭也附和道:“臣也赞同,如此行事,最为稳妥。”
符太后站起身,目光扫过众人,语气坚定:“好!那就按张将军的提议办!张永德,你立刻点齐五千轻骑,明日一早出发,去袭扰宋军粮道,务必小心行事,不可恋战!李谷,你明日也动身,乔装成使者去汴梁城外,见那领兵的将领,查明他的身份和意图,若是真的为复后周而来,就与他约定共同破敌的计策;若是假的,立刻返回,不可暴露行踪!”
“臣遵旨!”张永德和李谷同时躬身领命。
符太后又看向魏仁浦:“仁浦,你负责调配粮草,保障张永德所部的补给,另外,再派两队斥候,一队去汴梁协助李谷,一队去潞州告知李筠,让他暂且按兵不动,等咱们的消息。”
“臣遵旨。”魏仁浦躬身应道。
安排完诸事,大臣们纷纷退下,准备明日的行动。议事厅里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符太后和柴宗训。符太后牵着柴宗训的手,走到舆图前,指着汴梁的位置,轻声道:“训儿,你看,汴梁就在这里,咱们的家就在这里。娘一定会带你回去,一定会守住你爹留下的江山。”
柴宗训看着舆图上汴梁的标记,又看了看符太后坚定的眼神,用力点头:“娘,我相信你!等咱们回了汴梁,我要把《贞观政要》抄完,还要学更多的本事,帮娘一起治理天下!”
符太后低头,在柴宗训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眼中满是欣慰。窗外的雨又开始下了,淅淅沥沥的,却不再像之前那样压抑。符太后知道,接下来的日子会更加艰难,汴梁的局势、赵匡胤的诡计、那支神秘军队的底细,都像迷雾一样笼罩着他们。但只要大臣们同心同德,只要她和训儿坚持下去,就一定能等到云开雾散的那一天。
她牵着柴宗训的手,慢慢走出议事厅。夜色渐浓,廊下的灯笼亮起,暖黄的光映在两人身上,也映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仿佛在为他们照亮前行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