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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龙旗所指 前出待机（第1页）

皇帝的意志通过八百里加急，化作一道道不容置疑的军令，跨越山河湖海，飞向帝国的各个角落。战争机器的齿轮，开始以最高效率咬合转动，发出令人心悸的轰鸣。帝国的血脉——大运河及沿海驿道上，信使的马蹄声急如骤雨，日夜不息。

广州港，钦差行辕。

海风带着咸腥气吹入窗棂，郑成功正与麾下施琅、陈泽、甘辉等一众骄兵悍将围着一张巨大的南洋海图，推演着可能发生的各种冲突。案几上摆放着粗瓷茶碗，里面的茶水早己凉透。

就在这时，亲兵统领手捧一个密封的铜管，疾步而入，单膝跪地：“侯爷！京师八百里加急，密旨！”

帐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将领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小小的铜管上。郑成功神色一凛，放下手中的指挥尺，接过铜管，验看火漆无误后，用力拧开，取出了内里的黄绫密旨。

他目光如电，飞速扫过那一个个仿佛带着杀伐之气的字句。脸上的表情从凝重，逐渐变为一种极度专注的锐利，最后，竟猛地绽放出一个畅快甚至带着几分嗜战意味的笑容，他猛地一拍案几，震得茶碗叮当作响：“好！好！等了这么久，磨了这么久的刀，终于等来了像样的对手！终日剿些不开眼的海盗、欺压些南洋小酋，某的宝刀都快生锈了！此番正要叫西夷诸丑，识得我大明龙旗之威！”

他豁然起身，甲叶铮然作响，声音如同掷地金石：“传令！全军即刻起，结束一切休整！所有战备等级升至最高！各舰必须在十二个时辰内完成所有食水、弹药、药材的补充！所有休假官兵，无论职级，立即归队！若有延误、推诿、短缺者，无论涉及何人，皆以军法从事，斩立决！”

“诺！”身旁的副将施琅眼中爆出精光，轰然应诺，转身如同猛虎般疾步而出，人未出辕门，咆哮般的命令己经炸响：“侯爷有令！全军战备！延误者斩！”

很快，凄厉而穿透力极强的号角声，一声接一声，划破了广州港午后略显慵懒宁静的天空。这不再是平日操练的号音，而是最高等级的备战警报！

整个广州港，这座帝国南方最繁华的贸易枢纽，仿佛被一根无形的巨棒狠狠搅动。港内，原本处于半休整状态的庞大舰队——包括郑成功的首属舰队以及广东水师的部分精锐——如同沉睡的远古巨兽被猛然刺痛，瞬间沸腾起来！

无数的大小舢板、驳船如同受惊的鱼群，往来如飞，将一箱箱沉重的炮弹、一桶桶最佳品质的发射药、一袋袋耐储存的米粮腌肉、一桶桶至罐重要的淡水，以及大量的箭矢、火油、维修木材和备用的帆索，疯狂地运上一艘艘高大的战舰。码头栈桥上，军需官声嘶力竭地吼叫着，核对数目，指挥调度。水手和战兵们奔跑着，呼喊着，在各舰管长、舵长、炮长的怒吼声中，拼命地各就各位。绞盘吱吱呀呀地作响，巨大的船帆被拉上桅杆预备，铁链与锚爪碰撞出沉重的金属声。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喧嚣震天，却乱中有序，奏响着一支雄浑而令人血脉贲张的出征前奏。

郑成功在一众亲卫和将领的簇拥下，披挂整齐，大步登上了他的旗舰“定远号”。这是一艘经过格物院指导、融合了中西技术的改良型大型战船，拥有更强的船体和更合理的炮位布局。他屹立舰首，迎着猎猎南中国海的风，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缓缓扫视着他这支倾注了无数心血、代表着大明新生海上力量的舰队。改良的福船、广船如众星拱月，数艘装备了大量重炮的炮舰是攻坚中坚，还有那些作为耳目和突击力量的鸟船、快蟹船穿梭其间。帆樯如林，巨大的“郑”字帅旗和明黄龙旗在主桅上迎风招展，气势磅礴。

“升帅旗！发信号：目标琼州府榆林港，全舰队依次启航，保持警戒队形！”郑成功的声音通过铜皮喇叭，清晰地传遍“定远号”的甲板，旋即通过旗语和灯号传遍整个舰队。

巨大的硬帆和软帆依次被完全升起，包裹着强劲的南海季风，发出鼓荡的巨响。沉重的铁锚在数十名精壮水手的号子声中被艰难拉起，破开浑浊的港区海水。庞大的舰队，如同一条解开了缆绳、开始苏醒的巨龙，缓缓地、却又不可阻挡地驶出拥挤的港口，在外港较为开阔的水域逐渐调整好战斗队形：快船前出警戒，主力战舰居中，辎重船垫后。舰队劈开万顷碧波，留下长长的白色航迹，向着蔚蓝而深不可测的南洋腹地破浪前行。

航渡途中，郑成功在“定远号”的指挥舱内，再次召集了所有分舰队指挥官以上的将领。舱内气氛严肃，只有海浪拍打船体的声音和风过帆索的呜咽。

他传达了京师的旨意和有限的敌情通报，并将那份寰宇全图的副本铺在桌上。

“陛下圣明！高瞻远瞩！夷人妄图联合犯我海疆，正是自取灭亡！正当我辈建功立业之时！”一员名叫陈蟒的悍将兴奋地捶了一下桌子。

“不可轻敌！”郑成功面色沉静，手指重重敲在图上，“甘辉，你与荷兰人打过交道，你说说。”

老成持重的甘辉沉声道：“大将军所言极是。西夷尤其是红毛夷（荷兰），海战经验极丰，船坚炮利，且极其狡诈凶悍。其战法与我传统迥异，强调战列线炮击，远程轰击能力极强。彼若真能联合，其战舰数量、火炮总数，恐远超我任何一支单独水师。此番前出，绝非浪战。”

“正是此理！”郑成功接过话头，目光扫过众将，“陛下命我前出琼州，非是让我等一头撞上去与敌死拼！乃是据险待机，扼守要冲！琼州乃南海之心脏，北可护两广腹地，南可控扼通往南洋诸国航道，东可屏障闽浙，西则遥望安南。我等屯重兵于此，便如一把抵在夷人喉咙上的尖刀！使其不敢肆意深入我近海，不敢分兵攻我各处！我等要像猎人一样，耐心等待，寻找敌之破绽！一旦其露出疲态，或分兵冒进，便要如雷霆般击之！一举锁定胜局！”

他顿了顿，声音更加严厉：“传令下去！各舰自即日起，实行战时管制！瞭望哨增加三倍，必须十二时辰不间断！操练不得松懈，尤其是炮术和接舷战！我们要让将士们的血烧起来，让刀枪磨得更利，让火炮打得更准！我们要让那些西夷，未到我大明门前，先胆寒三分！”

“谨遵大将军令！”众将轰然应命，被主帅清晰的战略和坚定的意志所感染，眼中燃烧着昂扬的战意与绝对的信任。

庞大的大明舰队，如同移动的海上堡垒群，坚定不移地向着预定的战阵位置前进。龙旗在苍穹与碧海之间猎猎作响，昭示着一个决不屈服的帝国的意志。

与此同时，京郊，格物院，神机所。

此地己然被划为绝对禁区，外围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的京营精锐，内部还有便装的锦衣卫密探来回巡视，明哨暗岗将其围得水泄不通，气氛比皇帝的乾清宫还要森严几分。

内部最大的一个作坊内，灯火通明，日夜不熄。宋应星己是双眼通红，几乎不眠不休，带着他最得意的几名弟子和从全国精选而来的近百名大匠，正围着那几支珍贵的击发枪原型和一大堆零件，进行着疯狂、重复却又必须极其精细的测试与改进。空气里弥漫着钢铁、火药、油脂和汗水混合的奇特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