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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质疑声里的红眼眶（第2页）

只差那么一瞬，他就因为那可笑的、对“尸体”的疏忽，变成一具真正的尸体。

死里逃生的后怕如同冰水浇头，瞬间被一种被背叛的、炽烈的怒火所取代！是谁？是谁差点让他送了命？是谁对那明显有诈的敌人流露出那可笑的、致命的软弱？

猴子的目光猛地钉死在那个白色的身影上。羊还维持着那个微微前倾、抬蹄欲前的姿态，僵在原地，仿佛被虎那雷霆一击吓呆了。她脸上那种茫然的悲悯还未完全褪去，混杂着惊愕，看起来异常刺眼。

所有的恐惧、愤怒、羞耻，瞬间找到了宣泄口！

猴子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甚至顾不上拍打尘土，几步冲到羊的面前，手指几乎要戳到她的脸上，尖利的声音因极致的情绪而劈裂变调，炸响在骤然有些停滞的战局中：

“你刚才想干什么？！啊？！你居然想靠近那鬼东西！你没看见它装死吗？！你那双眼睛长着是出气的吗？！”

羊被他狂暴的气势逼得猛地后退一步，蹄子磕在石头上，踉跄了一下才站稳。她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因暴怒而面目扭曲的猴子。

“对那种东西心软！你就是帮它把刀子往我们心口上捅！”猴子的怒吼一声比一声高，字字如刀，带着滚烫的唾沫星子，“你对敌人仁慈，就是对我们残忍！你想害死我们所有人吗？！是不是以前也……”

最后那句话他没有吼完，但那未尽的指控，比说出口的更加恶毒，更加冰冷，狠狠砸在羊的脸上。

羊的身体剧烈地抖了一下，如同被无形的长鞭狠狠抽中。

所有的血液仿佛瞬间从头部褪去，她的脸变得惨白如纸。那双总是低垂避让的浅色眼眸，难以置信地、首首地看向暴怒的猴子，眼眶周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泛红，蒙上了一层无法抑制的、破碎的水光。

她想开口，嘴唇剧烈地颤抖着，却发不出任何一个音节。只有急促的、破碎的吸气声，像被掐住了脖子。

巨大的委屈和某种更深切的、被瞬间触发的痛苦，如同海啸般在她眼中疯狂汇聚，几乎要决堤而出。但她死死咬着下唇，用力到几乎见血，硬生生将那股几乎要冲垮她的洪流堵了回去。

她猛地低下头，整个身体蜷缩起来，双手死死地攥住了自己颈间那圈厚厚的、洁白的绒毛，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仿佛那是溺水之人唯一的浮木，又像是要徒劳地遮掩住什么即将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血淋淋的伤口。

——那年，震耳的咆哮和惨烈的嘶吼中，也混杂着这样尖锐的、不容辩驳的指责。

“……引狼入室！”

“……都是因为它！”

“……信任那怪物的下场！”

冰冷的词句，和眼前猴子暴怒的指控重叠在一起，如同无数把烧红的钢针，精准地刺入她灵魂最深处的旧疤，搅动起早己沉淀的、名为负罪感的毒血。

她还能说什么？辩解什么？

任何言语，在鲜血和死亡面前，都苍白得像一声叹息。

她只是把绒毛攥得更紧，更紧，仿佛要把自己整个缩进去，缩到一个没有任何目光能触及的地方。滚烫的泪珠终于承受不住重量，挣脱了颤抖的眼睫，砸落在冰冷漆黑的石地上，留下一个深色的、迅速消失的湿痕。

那抹刺眼的红，在她惨白的脸上，灼烧般显眼。

周围的厮杀声似乎远去了。只剩下猴子粗重的喘息，和羊那无声的、压抑到极致的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