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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狂风卷走的信任（第1页）

怒涛海。这个名字本身便是咆哮。

浑浊的海水并非蔚蓝，而是翻滚着泥沙的、近乎墨黑的深褐，如同被巨神反复搅动的泥潭。天空被厚重如铅的阴云死死压住，透不出一丝天光，只有云层深处偶尔翻滚的惨白电蛇，短暂地撕裂昏暗，映照出下方炼狱般的景象。巨浪！如同无数座崩塌的山峦，裹挟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前赴后继地狠狠砸在嶙峋狰狞的黑色礁石上，溅起的不是雪白浪花，而是粘稠如血沫般的灰黄色泡沫。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咸腥、腐烂海藻的恶臭，以及一种令人心悸的、属于深海巨兽的原始气息。

连接着零星礁石与远处那唯一散发着微弱传送光晕的“彼岸礁”的，只有一条由巨大、湿滑、布满锋利藤壶的浮木和断裂桅杆勉强捆扎而成的“朽索桥”。这桥在狂暴的怒涛中剧烈起伏、呻吟，仿佛下一秒就会被彻底扯碎，卷入无底深渊。

龙庞大的玉色身躯悬浮在距离朽索桥不远处的半空。尽管此地规则依旧压制着它引以为傲的腾云驾雾，但凭借强横的肉体力量和对气流的精妙感知，它尚能勉强滞空。冰冷的金眸扫过下方在怒涛中如同玩具般颠簸的朽索桥，扫过桥面上那群渺小、狼狈、正用爪牙死死抠住湿滑浮木、在狂风中艰难挪移的“凡兽”身影，眼中只有一片漠然。

泥沼的教训？那不过是低估了污秽之地的诡异。在此处，力量依旧至上。它只需一个俯冲，便可轻易越过这片喧嚣的泥水。

然而，就在它准备无视下方蝼蚁、首接飞向彼岸礁的刹那，一道宏大而冰冷的规则意念，如同无形的锁链，再次狠狠套在了它的意识之上：

【怒海无路，唯索可渡。】

【离索十丈，即为弃权。】

无形的规则壁垒如同透明的穹顶，将彼岸礁笼罩其中，隔绝了任何试图首接飞越的可能。唯一的通道，便是那条在怒涛中飘摇欲碎的朽索桥。

龙喉间滚出一声压抑着暴怒的低吼。金眸中寒光闪烁，玉色鳞甲因愤怒而微微翕张。又是规则！又是这该死的、束缚力量的规则！它堂堂云巅之龙，竟要如同爬虫般，踏上这污秽海水浸泡的朽木？

耻辱感如同毒藤缠绕着它的心脏。它猛地压下俯冲的念头，巨大的龙翼烦躁地扇动，搅动着本就狂暴的气流，在身下掀起一片混乱的浪涌。它悬浮在朽索桥上方，如同一位被迫监考的神祇，冰冷地俯视着下方蝼蚁们的挣扎。那目光，与其说是观察，不如说是在寻找某种宣泄口。

就在这时，意外陡生！

“小心——！”一声惊恐的嘶鸣在狂涛声中显得如此微弱。

只见朽索桥中段，一匹体格健硕、肌肉线条流畅的栗色骏马，正试图跃过一段因巨浪冲击而变得松散、扭曲的浮木连接处。它矫健的后蹄刚刚发力，脚下的朽木却因不堪重负和海水浸泡，发出一声刺耳的“咔嚓”脆响，瞬间断裂！

马的前半身己跃至前方浮木，后半身却猛地踏空！健壮的后蹄在湿滑的断木边缘徒劳地蹬踏了几下，带起一片水花，却无法借力！巨大的惯性让它整个后半身瞬间向下坠去！只有两只前蹄还死死扒着前方浮木的边缘，整个身体如同被折断的弓，悬在了怒涛翻滚的深渊之上！

“马哥——！”旁边的猴子发出一声尖叫，试图伸手去拉，却被一个巨浪狠狠拍在桥面上，险些被冲走。

马的身体剧烈地挣扎、扭动！每一次用力都让那仅剩的支撑点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浑浊腥咸的海水疯狂地拍打着它的腹部和后腿，巨大的漩涡在它身下形成，发出恐怖的吸力！冰冷的海水灌入它的口鼻，让它发出痛苦的呛咳和绝望的嘶鸣。它的眼中充满了对死亡的恐惧和对深渊的绝望，那强健的肌肉在自然的伟力面前显得如此脆弱。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龙那冰冷的、被规则束缚而烦躁不堪的心湖中，激起了一丝微澜。并非怜悯，而是一种……被冒犯的厌烦和被打扰的恼怒。这匹蠢马！连路都走不稳！它的挣扎与嘶鸣，如同噪音，污染了这片本就令人作呕的海域。

“聒噪！”龙冰冷的意念一闪而过。一个简单粗暴的念头瞬间占据了它的思维：把这碍事的蠢物弄走！让它从眼前消失！至于方式？力量！它最信赖的力量！

龙甚至没有思考第二种可能。它那高贵的血脉中，从未有过“小心翼翼”、“精准控制”这类词汇。救人？不，是清理障碍。

修长的脖颈微微昂起，金眸锁定那匹在漩涡边缘绝望挣扎的骏马。龙翼猛地一振！并非为了飞行，而是为了引动更狂暴的气流！一股沛然莫御的恐怖风力，在它精妙的（在它看来）意念引导下，瞬间在它身前凝聚、压缩！

没有试探，没有缓冲！龙要将这匹碍事的马，像吹走一片落叶般，首接“送”到最近的那块相对安全的礁石平台上去！

“呼——！”

一道凝练如实质、带着撕裂空气尖啸的灰白色狂风，如同无形的攻城巨锤，猛地从龙翼下爆发，朝着悬吊在朽索桥边缘的骏马，狠狠撞去！

风的速度太快！力量太猛！

下方挣扎的马，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它只感觉一股无法抗拒、如同山岳倾覆般的恐怖力量，毫无预兆地、狠狠地砸在了它的侧腰和后腿上！

“嘶聿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