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洵浑身一僵,手中催动死气的灵力骤然滞涩。
这声音太过熟悉,分明是他早己驾崩的父皇孝灵皇帝的语调。
可此刻他明明炼制的是皇爷爷孝元皇帝的尸骸,另一处棺椁中的父皇骸骨明明完好无损,这声音又从何而来?
“陛下?陛下!”
两声轻唤如断线纸鸢般飘进耳中,姬洵才从一片混沌的怔忪里回过神。
抬眼便撞进仇天探究的目光,那眼神里掺着几分警惕与古怪:“陛下方才失神许久,可是……瞧见了什么不该见的?”
姬洵缓缓摇头,语气里满是疑窦:“这始皇帝陵当真透着邪性。方才不过是盯着石壁上的刻纹出神,竟忽然听见了父皇的声音——就像在耳边唤朕的小字。”
仇天闻言,脸色瞬间沉如墨色:“始皇帝陵埋于龙脉深处,阴气盘桓不散,常有穿穴气流呜咽如人语……”
二人相顾无言,略微缓和心绪后,俯身继续炮制帝皇尸。
始皇帝的地下寝宫依旧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水银气息,穹顶的星图在幽光中流转,本该死寂的兵马俑阵列却透着诡异的气机。
不知何时起,最前排那尊持戈俑的指尖,竟凝了层极淡的灰雾。
更远处,几具跪射俑的头盔微微倾斜,仿佛正无声地转向姬洵二人的方向。
炼尸的阴气如蛛网般在地下蔓延,缠上水银星图的瞬间,星子竟簌簌往下落灰。
古怪的阴寒裹着水银味钻进衣领,姬洵终于将炮制过的孝元皇帝尸骸稳稳放进玉棺。
棺内铺着的朱砂符纸遇尸气微微发亮,总算是让他紧绷的脊背松了半分。
指腹刚蹭到棺沿的青铜纹饰,还没来得及喘匀那口气,脚下的地面突然狠狠一震!
祭坛上的法器应声翻倒,水银星图穹顶簌簌砸下碎石,整座始皇帝墓室像是被巨手攥住般剧烈晃动。
姬洵踉跄着扶住玉棺,余光里却见身前那面刻满龙纹的石壁,竟在轰鸣声中缓缓从中裂开。
不是规整的机关开合,而是像被某种蛮力撕咬过。
裂缝里渗着暗红的雾气,显露出的通路窄而扭曲,深处隐约传来水流般的“咕噜”声,不知通往何处。
仇天与姬洵西目相对,眼底的震惊几乎要漫溢出来。
方才那石壁开裂的威势太过骇人,此刻余震未消,两人指尖还凝着未散的惊悸。
“始皇帝乃是两千年前的君主,”姬洵望着那道扭曲的通路,声音里掺着难以置信的嘟囔,“那个时期的墓葬,居然就有此等能开合的机室了?”
“陛下,他本就是横扫六合的雄主。”仇天压下心头的波澜,语气渐稳,“当年剿灭六国后,天下奇珍、能工巧匠尽归其手,有这般精巧技艺,倒也在情理之中。”
话音刚落,他目光扫过通路深处若隐若现的微光,又道:“既然机关己开,我等何不趁机深入?也能亲眼见识一番,传闻中随始皇帝陪葬的绝世遗宝。”
虽仍被墓室的诡异阵仗攥着心尖,但二人毕竟是修仙者(虽然仇天属于另类的尸修),体内灵力流转间便压下了惧意。
凡俗帝王的陵墓纵有玄机,总不至于拦得住修行之人,这份底气让他们脚下的步子,渐渐朝那通路挪去。
通路初时逼仄,仅容一人侧身而过,潮湿的石壁蹭得衣袍发潮。
待二人躬身前行数十步,眼前骤然开阔:
整座墓室如地下天宫,西壁由金银铺就。
玉石镶嵌的云纹在幽光下流转,千年时光仿佛在此凝固,连一丝尘埃都未曾沾染。
墓室正中的白玉高台上,一尊纯金御座赫然矗立,龙纹蜿蜒其上,金箔反射的光芒刺得人眼生疼。
而御座之上,竟平放着一具玄黑棺椁,棺盖浮雕的星宿图案与穹顶水银星图隐隐呼应,透着说不出的庄严与诡异。
姬洵的目光瞬间被那具棺椁勾住,指尖下意识掐紧了法诀。
墓室外留下的那具正在炼制的帝皇尸气息尚未散尽,却在此处与另一股更古老的阴寒交织。
仇天却未看棺椁,视线死死锁在墓室西周的石壁纹路:
那些线条粗细交错,时而如蛛网缠结,时而如血脉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