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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短波里的世界（第1页）

据点西北角那片由“鲱鱼精华”统治的“芬芳”领域，暂时被赵眼镜用几块不知道从哪个报废机器上拆下来的金属板草草围了起来，美其名曰“生化研究隔离区”。效果聊胜于无，那股霸道的气味依旧顽强地渗透出来，混在据点原本就复杂的气息里，如同一个无处不在的、带着嘲讽意味的背景音。赵眼镜本人则一头扎进了那个小本子上的“香囊圣典”里，蹲在隔离区边缘，对着一堆瓶瓶罐罐和拆下来的零件比比划划，碎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不顾死活的光芒，嘴里念念有词，仿佛完全免疫了周围的“清新”空气。

据点东南角的医疗区，那块旧床单依旧捂得严严实实，成了据点里唯一一片勉强能自由呼吸的“净土”。苏棠在里面整理着她有限的药品，动作间带着一种冰封般的冷静。王铁柱和林小胖在围墙上巡逻，脚步比之前沉稳了些，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力场外稀疏的丧尸，时不时捏一下鼻子，表情复杂地瞥一眼西北角。陆父陆母守着灶台，锅里温着所剩无几的糊糊，眼神里是化不开的忧虑。

只有李思思，坚守在控制台旁。她面前放着那台还在顽强发出沙沙噪音的短波收音机，旁边摊着她的小本子和铅笔头。她脸上蒙着一块用清水打湿的布巾，试图过滤无处不在的“芬芳”，但效果显然有限。她眉头紧蹙，眼角被熏得微微发红，却强忍着不适，耳朵紧贴着收音机的外壳，全神贯注地捕捉着任何一丝异样的声音。这是她的任务，是“新希望”望向外面世界的唯一窗口。

“滋滋……沙沙……这里是……钢铁壁垒……重复……这里是钢铁壁垒军事基地……我们仍在坚守……但伤亡惨重……补给告急……请求……滋滋……任何友方支援……重复……请求支援……”一个嘶哑疲惫、带着浓重电流干扰的男声突然冲破噪音，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铿锵，在据点里回荡。

李思思身体一震，立刻抓起铅笔，在本子上飞快记录：“钢铁壁垒基地！坚守！伤亡大！缺补给！求援！”她的笔迹因为激动和不适而有些颤抖。

这声音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据点里瞬间安静下来。围墙上巡逻的脚步停了，王铁柱和林小胖竖起耳朵。医疗区的旧床单被掀开一角，苏棠清冷的眸子望了出来。连沉迷“香囊”的赵眼镜也暂时抬起了头，碎镜片后的目光投向收音机。

短暂的沉寂后，另一个频道又挤了进来，声音更加嘈杂混乱：

“……顶不住了！顶不住了！它们进来了！啊——！跑！快跑啊！……别管东西了！……救我！别丢下我！……滋滋……吼——！”凄厉的惨叫、绝望的呼喊、物品翻倒的碰撞声、以及那令人头皮发麻的、非人的嘶吼和咀嚼声混杂在一起，构成了一曲令人心胆俱裂的末日交响，然后在一阵更加刺耳的电流噪音中戛然而止。

李思思的脸色“唰”地白了，握着铅笔的手指用力到指节发白。本子上只来得及写下两个字：“陷落”。

据点里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陆父陆母互相握紧了手，身体微微颤抖。王铁柱和林小胖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恐惧。钢铁壁垒，听起来像官方的大型基地，竟然也……？

沙沙的噪音持续了一会儿，接着是一个信号相对清晰、但内容更加匪夷所思的频道：

“……觉醒！是真的！我亲眼看见老王头被咬了一口没变！他手能冒火！滋滋……就在东区粮库！还有个小姑娘，跑得比兔子还快！……别不信！这是上天的恩赐！是宇宙能量（iergy）！滋滋……加入我们‘曙光兄弟会’，寻找你体内的……滋滋……力量！……”一个带着狂热宣讲腔调的声音，夹杂着模糊的背景欢呼和意义不明的“宇宙能量”口号，很快也被更强的噪音淹没。

“异能？觉醒？”李思思快速记下关键词，眉头皱得更紧。这听起来像天方夜谭，但在这种时候，任何信息都值得记录。

陆仁靠在控制台边，肩上的“物理学圣剑”泛着冷光。他听着这些断断续续的广播，死鱼眼里波澜不惊，仿佛在听一出早己烂熟于心的老戏。城市陷落，基地崩溃，幸存者挣扎，神棍崛起……前世的一幕幕，与此刻收音机里传来的绝望、混乱和一丝荒诞的希望，完美地重叠在一起。他唯一庆幸的是，据点头顶这层薄薄的力场还在，隔绝了外面大部分的地狱景象。

时间在沙沙的噪音和据点里压抑的沉默中流逝。李思思揉了揉被熏得发酸的眼睛，强打精神继续监听。据点外，几只丧尸被“芬芳”驱赶到了更远处，暂时构不成威胁。

突然，一个极其微弱、信号飘忽不定、却异常清晰的呼救声，艰难地穿透了层层噪音，钻进了李思思的耳朵，也钻进了据点里每个人的心里：

“……求救！求救！这里是……青石镇……好又多超市！我们被困在地下仓库！还有……七个人！食物和水快没了！门……门快被撞开了！外面全是那些东西！求求……滋滋……附近还有人吗？救救我们！重复……青石镇好又多超市地下仓库！求救！……滋滋滋……”

声音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绝望和最后一丝不肯熄灭的求生渴望。信号极其不稳定，断断续续，仿佛下一秒就会被彻底淹没。

李思思猛地坐首身体，心脏狂跳。她屏住呼吸，铅笔尖悬在本子上方，飞快地记下了最关键的信息：“青石镇！好又多超市！地下仓库！7人！门将破！”她的声音因为激动和紧张而有些变调：“有人求救！很近！青石镇！”

“青石镇？”王铁柱在围墙上探出头，惊讶道，“那不就是西边十几里地那个镇子？以前赶集去过！”

林小胖也凑过来：“好又多超市？我知道！挺大的一个！地下仓库……那地方要是被堵住……”

据点里所有人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瞬间聚焦到了一个人身上——

陆仁。

他依旧靠着控制台，叼着那根没点的烟。防毒面具早就摘了，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那双死鱼眼，在听到“青石镇”三个字时，几不可察地眯了一下。

李思思充满希冀和紧张的眼神，王铁柱和林小胖带着询问和一丝跃跃欲试的目光，陆父陆母担忧而复杂的注视，苏棠冷静却带着审视的眼神，甚至连赵眼镜也暂时从“香囊”研究中抬起头，碎镜片后的目光带着技术宅特有的、对“新变量”的探究……所有的视线，都沉甸甸地压在了陆仁的肩头。

据点里，短波收音机还在发出沙沙的背景噪音，混合着空气中顽固的“芬芳”，以及远处丧尸若有若无的嘶吼。

沉默。短暂的沉默，却仿佛凝固了时间。

陆仁迎着所有人的目光，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把嘴里那根没点的烟拿了下来。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用手指无意识地捻着烟卷，死鱼眼望向了据点西边的方向，仿佛要穿透厚重的围墙和弥漫的灰雾，看到十几里外那座小镇，看到那个即将被攻破的地下仓库，看到那七张绝望而充满求生欲的脸。

然后，他收回目光，视线扫过据点里一张张或期待、或紧张、或担忧的脸。他的嘴角，极其轻微地扯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将那根烟重新塞回了皱巴巴的烟盒里，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他什么都没说。但那无声的沉默，却比任何话语都更加沉重，也更加清晰地传递着一个信息：抉择的时刻，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