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漪脸色煞白,踉跄退了一步。
凌夜却不给她喘息之机,从怀中取出一封保存完好的信封,朗声道。
“陛下,诸位大人!此乃当年楚家亲笔所书、印鉴俱全的退婚书!白纸黑字写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今日楚姑娘屡次三番御前失仪,妄图以虚言混淆视听,臣恳请当众宣读,以正视听!”
皇帝赵崇眸光深沉,微微颔首:“准。”
凌夜展开信纸,声如寒泉击石:“‘窃闻凌氏门风有变,苏夫人沉疴难起,恐误令郎前程,亦恐小女清漪将来无所依托……故斗胆请辞旧约……’”
他每念一句,楚清漪的脸色便惨白一分。
这封信是她前世噩梦的开端,如今被凌夜当众撕开,羞耻与绝望几乎将她淹没。
“楚姑娘,”凌夜念罢,目光如刃首刺向她,“这‘门风有变’‘沉疴难起’,便是你口中的‘无奈’?这退婚书上的楚家印鉴,便是你想要的‘公道’?”
他步步逼近,语气讥诮如冰:“当楚家弃我如敝履,转投凌云霄时,可曾想过‘本心’?"
"今日见我略有微名,便又故作姿态,罔顾婚约在身,欲以旧情为饵?"
"楚清漪,你扪心自问——你究竟是悔当年抉择,还是悔如今押错了宝?”
“不……不是的!”楚清漪尖叫着打断,语无伦次,“我……我若能重生一次……”
“重生?”凌夜骤然截断她的话,声调陡然拔高。
“楚姑娘莫不是话本看多了,竟做起白日梦来?这世间何来重生!有的只是人心贪婪、反复无常!”
他刻意将“重生”二字轻描淡写地带过,既点破楚清漪的失态,又掩去自己的底牌。
楚清漪如遭雷击,怔在原地。
他不信……他根本不信重生之事!那她满腔的悔恨与谋划,岂不成了一场笑话?
凌夜却己转身面向众人,扬声道:“楚姑娘,你我之间,早在退婚书送出之时便己恩断义绝!"
"今屡次纠缠,非但辱没自身名节,更玷污御前清静!若再执迷不悟……”
他话音一顿,目光扫向面如死灰的凌云霄,冷笑道:“怕是连你未来的夫家,也要蒙羞千古了!”
“噗——”楚清漪气急攻心,一口血沫喷出,整个人软软瘫倒在地,昏死过去。
侍女惊惶上前,凌云霄僵坐在席上,浑身发抖,恨不得钻进地缝。
凌夜却己躬身向皇帝一礼:“臣失仪,请陛下恕罪。”
赵崇深深看他一眼,摆手道:“此事己清,退下吧。”
风波骤歇。
凌夜淡然落座,余光瞥见御座旁那一抹湖蓝身影——赵瑾然垂眸敛目,唇角却微微扬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弧度。
他知道,这一局,他赢的不仅是楚清漪的痴妄,更是瑾然心中最后的疑虑。
。。。。。。
御苑诗会的喧嚣如潮水般退去,莲池畔的九曲回廊静谧得只剩月色流淌。
赵瑾然倚着汉白玉栏杆,指尖无意识地着冰凉的石雕莲纹,池中残荷被夜风卷起细碎的涟漪,一如她此刻难以平静的心绪。
他竟当真如此狠绝……
方才席间的一幕仍在眼前挥之不去——凌夜取出退婚书时淡漠的侧脸,楚清漪踉跄跌倒时凄厉的哭喊,还有那句如鬼魅般的低喃:“若能重来一次……”
那语气中的悔恨与癫狂,不似作伪,倒像是窥见过某种可怖的结局。
莫非她真以为自己是话本里的重生之人?瑾然蹙眉,随即又暗自摇头。荒诞!
可若非如此,一个己与凌云霄订婚的女子,何以敢在御前这般失态?
“殿下可是在思量,凌某今日是否太过咄咄逼人?”
一道清冽的嗓音自身后响起,瑾然倏然回神,只见凌夜不知何时己立于回廊转角。
月白锦袍衬得他身姿挺拔,夜风拂过衣袂,带起几分疏朗之气。
他缓步走近,目光落在她微蹙的眉间,唇角噙着一丝了然的笑意:“还是说……殿下竟被楚姑娘那句‘重生’的疯话扰了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