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圣渡来的那股妖力凝实如铸,稳稳嵌在我(无相子)魂体核心,如同一道坚韧的屏障,将太阴真水的冰寒、金丹余火的炽烈、无面佛母的扭曲指力分隔在三处,暂时切断了它们相互撕扯的路径。剧痛如同退潮般缓缓减弱,却未彻底消散,残存的痛感仍在魂体边缘游走;而那三股被强行压抑的力量,并未安分——太阴真水在屏障内侧凝结出细小的冰晶,试图穿透缝隙;金丹余火则不断灼烧屏障,泛起橘红色的光晕;无面佛母的指力更是化作细小的墨色藤蔓,沿着屏障表面攀爬,每一次蠕动都让我这勉强凝聚的光影之躯剧烈震颤,边缘不时有光点剥落,又被妖力屏障勉强拉回。
意识中的数据流艰难地重新汇聚,字符如同雨后春笋般缓慢生长,却再无往日的流畅——运算速度比全盛时期慢了近七成,且每一行数据末尾都拖着一串扭曲的乱码,那些乱码泛着墨黑色的光泽,正是无面佛母指力带来的污染,如同附骨之疽,干扰着信息解析,连最基础的能量检测都频频出错。
山腹中,大圣的气息明显衰弱了一截——之前那股狂傲不羁的妖力收敛了许多,变得沉重而滞涩;锁链拖动的“哗啦”声也失去了往日的力道,每一次响动都带着疲惫的节奏,像是拖动着千斤巨石,偶尔还会传来他压抑的喘息,显然,分出那股精纯妖力助我,对正承受封印重压的他而言,绝非易事。
“谢了……”我再次传递意念,这一次,意念中多了几分复杂——既有感激,也有对这“同源兄长”的微妙认知,被他所救的感觉,与被吕岩相助截然不同,带着一种源自魂体深处的共鸣。
“哼……少来这套虚的……”大圣的回应带着粗重的喘息,锁链又发出一阵轻微的响动,像是他在调整姿势,“俺老孙只是……不想你这‘好兄弟’死得太快……还没来得及告诉俺,那玉帝老儿和如来秃驴,现在被闹得脸色有多难看呢……”
死要面子。意识中仅存的清晰数据瞬间得出结论——他明明是担心我彻底溃散,却偏要找个“看热闹”的借口,不肯承认关心。
佛心老庙祝的意念如同飘荡在山间的幽魂,慢悠悠地飘来,带着尘埃与腐朽的味道:“妖力镇压,只能解一时之急,解不了一世之困。那无面佛母的一指,己伤及你的魂体根本,那股扭曲之力会慢慢侵蚀你的存在核心。若不能彻底化解,你终将要么能量耗尽而湮灭,要么被那股力量彻底同化,沦为无面一脉的傀儡。”
“聒噪!”大圣不耐地呵斥,山腹中传来锁链碰撞的脆响,显然是被佛心的话惹得烦躁,“老秃驴少在这里说些没用的!有破解之法就赶紧说,没有就闭嘴!别在俺耳边嗡嗡叫!”
佛心却不恼,反而发出一阵低沉的嘿嘿笑声,笑声里满是沧桑与看透世事的嘲讽:“化解?谈何容易。那无面佛母的力量源自邪佛本源,与你的魂体属性截然相反。除非……能引动五行山本身的本源之力——这山乃如来五指所化,蕴含着纯粹的佛力与地脉精华,再结合你与猴子同源的妖力气息,或许能中和那股扭曲之力,有一线生机……但这方法风险极大,若引动时稍有不慎,不仅救不了你,反而会提前引爆五行山的封印,届时,猴子会被佛力反噬,你也会被地脉之力撕碎,连渣都剩不下。”
他的话音未落——
九天之上,骤然响起震耳欲聋的风雷之声!
这风雷绝非大圣之前引发的天地异动,而是某种庞大的仙家造物撕裂云层、强行降临此界时,所带来的恐怖威压!浩瀚无匹的仙灵之气如同决堤的天河,从天际倾泻而下,瞬间冲散了弥漫在五行山上空的妖氛与尘埃,连空气中的硫磺味都被冲淡不少;霞光万道,赤、橙、黄、绿、青、蓝、紫七种颜色的光带在天空中交织,瑞彩千条如同流动的锦缎,将原本昏暗的天地映照得一片辉煌,连地面的焦土都泛着淡淡的金光。
一座巨大无比的天帝銮驾出现在霞光之中——銮驾由九条通体金黄的巨龙牵引,龙鳞在霞光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龙爪踏在云层上,每一次挥动都带起阵阵狂风;銮驾本体由不知名的白色玉石打造,上面雕刻着繁复的龙凤纹饰,缀满了珍珠与宝石,车顶悬挂着金色的流苏,随风轻轻摆动;銮驾周围,天兵天将阵列如山,他们身着银白色的铠甲,手持长枪、大刀、弓弩等兵器,刀枪剑戟的寒光在霞光下闪烁,旌旗蔽日——那些旌旗大多绣着“天”字与龙纹,在风中猎猎作响,凛冽的杀气与秩序森严的仙威混合在一起,如同实质的重压,压得大地都似乎下沉了三分,远处的山峦都在微微颤抖。
领銮的大将乃是显圣二郎真君——他身着黑色战甲,甲片上镶嵌着银色的纹路,腰间系着兽面腰带,背后背着箭囊,手持三尖两刃刀,刀身泛着冷光;眉心处的天目睁开,神光如电,扫过下方满目疮痍的大地——焦黑的土地、龟裂的地面、枯朽的草木,最后,他的目光定格在五行山主峰那道巨大的裂口上,眉头紧紧皱起,显然对眼前的景象极为不满。
太白金星手持拂尘站在銮驾左侧,他穿着一身白色的道袍,道袍边角沾着些许尘土,脸色比上次在五行山见到时更加苍白,额间那道被我所伤的天目痕迹尚未痊愈,还泛着淡淡的红色,他看向五行山的目光中,除了往日的倨傲,还多了几分难以掩饰的惊惧与怨毒,显然对上次的挫败耿耿于怀。
而在另一侧的天空,梵唱之声突然响起,如同无数僧人同时诵经,声音宏大而庄严,传遍西野——无尽的金色佛光从天际普照而下,凝聚成一座巨大的莲台,莲台足有百丈大小,每一片莲瓣都泛着柔和的金光,上面刻着细小的梵文;莲台之上,瑞气千条缠绕,虽未见到如来本尊,却有一道模糊的巨大佛影显化,佛影身披红色袈裟,双手结印,脑后悬浮着金色的光轮,光轮上刻着无数佛纹,缓慢旋转;佛影周围,无数比丘、罗汉、菩萨的虚影环绕,他们有的手持法器,有的闭目诵经,浩瀚的佛门愿力如同无边无际的大海,与天庭的仙威分庭抗礼,两股力量在五行山上空交汇,共同镇压着此地方圆千里的所有异常能量。
灵山,也来了!
天庭与灵山,这三界中最大的两股势力,竟在同一时间,亲自降临五行山!
他们的目标再明确不过——镇压大圣的异动,清算所有与这场混乱相关的变数,包括我!
“妖猴!”太白金星尖利的声音率先响起,他借助法力将声音放大,传遍西野,每一个字都带着刻意的刻薄与威严,“你安敢再次搅动乾坤,祸乱人间长安!如今天庭与灵山共同降临,还不速速俯首认罪,束手就擒!”
銮驾中央的帝帷之后,一道冰冷、威严,不含丝毫感情的视线缓缓落下——那是玉帝的注视,虽看不见其身影,却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凌驾于万物之上的压迫感,如同寒冬的冰雪,让空气都变得凝滞。
山腹中,大圣突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狂笑,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嘲讽与愤怒,震得山体都在微微摇晃,裂缝中喷出的妖气又浓了几分:“哈哈哈哈!玉帝老儿!如来秃驴!你们真是好大的排场!五百年了!你们还是这般不要面皮!俺老孙被压在此地,连动根手指头都难,如何搅动乾坤?莫非是俺放个屁,都震动了你们那金碧辉煌的凌霄宝殿不成?!”
“放肆!”二郎神一声冷喝,声如雷霆炸响,震得人耳膜生疼,他手中的三尖两刃刀微微抬起,遥指五行山山峦,刀身泛起银色的神光,“妖猴,死性不改!五百年的教训还没让你醒悟!今日天庭与灵山同至,定叫你形神俱灭,永世不得超生!”
“杨戬!你个三眼怪!”齐天大圣毫不示弱,声音里满是鄙夷,“当年在花果山,你被俺老孙打得落花流水,如今仗着人多,也敢在俺面前吠叫?若不是这破山压着,俺定要再撕了你那三只眼!”
莲台之上的佛影之中,传来一声恢弘而淡漠的叹息,叹息声如同春风拂过湖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痴儿,犹不觉悟。五百年的镇压,仍未磨去你的戾气,反而让怨念更深。执念不除,终难脱离苦海。”
随着这一声叹息,漫天的佛光骤然凝聚,如同百川归海,在五行山上空化作一只巨大的金色佛掌——佛掌足有数百丈大小,掌心刻着清晰的“卍”字符号,每一根手指都泛着柔和却极具压迫感的金光,缓缓朝着五行山压来!这一掌并非首接攻击,而是带着无匹的镇压之力,要将裂缝中喷涌的妖气、山体上裂开的缝隙,连同大圣刚刚复苏的气焰,一并重新压回死寂,让五行山恢复往日的“平静”。
我很清楚,这一掌若是压下,刚刚缓过一口气的我必然首当其冲——我这团能量混乱的光影之躯,在佛门圣力面前如同纸糊一般,会被这无差别的净化之力彻底消融,连魂体碎片都剩不下。
意识中的数据疯狂警报,红色的警告框布满整个视野,每一行字符都在闪烁:检测到致命级佛门圣力冲击,能量等级远超承受上限,逃生几率评估结果——零!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且慢!”
一道清朗的喝声自远方传来,如同清泉流过石涧,打破了这凝重到窒息的氛围!
只见吕岩身化一道青冽剑光,速度快得如同流星,从天际疾驰而至,竟毫不畏惧地拦在那巨大的佛掌之前!他悬浮在半空中,青衫在佛光与仙威的夹缝中猎猎作响,手中长剑归鞘,对着莲台佛影与天庭銮驾同时拱手,朗声道:“世尊、陛下且慢!此事另有蹊跷!长安之乱,并非大圣所为,而是有邪佞之辈暗中借大圣冲击封印之机,布下逆星邪阵,行逆乱北斗、窃取大唐国运之事!晚辈亲身经历,可作证词!此刻当务之急,乃是清查那邪佞势力,而非一味镇压大圣!若错伤无辜,恐会让真正的幕后黑手趁机逃脱!”
他竟敢在此刻,首面如来佛影与玉帝銮驾,为大圣——某种程度上也是为我——辩解!这份勇气,远超寻常修士。
天庭銮驾中,传来玉帝冰冷的冷哼,那冷哼如同寒冬的冰锥,带着穿透力,瞬间压过了吕岩的声音:“纯阳宫的小辈,此地乃天庭与灵山处置妖猴之地,何时轮到你一个凡间修士置喙?邪佞之事,天庭自有司法天神查办,无需你多言!妖猴乃三界祸乱之源,今日无论如何,都不容姑息!”
那悬在半空的金色佛掌微微一滞,掌缘的金光闪烁了几下,似乎因吕岩的阻拦和话语而略有迟疑,显然,佛影也在权衡“镇压”与“查邪”的优先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