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被拉长、凝固。
那道来自鲁墨手弩的乌光,快得超越了人眼的捕捉极限,如同死神的低语,穿透了喧嚣的战场,穿越了弥漫的硝烟与灼热的气浪,精准无比地,没入了隘口外那名年轻将领——赵勐的咽喉!
赵勐脸上的狂笑瞬间僵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惊愕与难以置信。他手中的战刀还高高举着,想要发出的冲锋号令却卡在了喉咙里,只化作了一声意义不明的“嗬嗬”声。他下意识地伸手捂住脖颈,指缝间,温热的鲜血汩汩涌出,瞬间染红了他华丽的甲胄。
他眼中的嚣张气焰如同被冷水浇灭,迅速黯淡下去,身体晃了晃,随即如同断了线的木偶,一头从马背上栽落!
“少将军!”
“将军!!”
隘口外的河西骑兵瞬间大乱!他们眼睁睁看着主将在阵前被一箭封喉,那突如其来的打击和主将坠马的景象,让原本高昂的士气如同雪崩般瓦解!冲锋的阵型顿时停滞、混乱,前排的骑兵惊恐地勒住战马,后面的骑兵收势不及,互相冲撞,人喊马嘶,乱成一团!
隘口内,正在苦苦支撑的靖北亲卫和押运兵士,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他们看着远处河西骑兵的混乱,又看向依旧保持着射击姿态、面色冷峻的世子萧彻,一股劫后余生的狂喜和难以言喻的震撼,瞬间涌上心头!
“世子神射!!”
“赵勐死了!河西狗乱套了!”
不知是谁率先喊了出来,顿时引发了连锁反应!原本低落的士气如同被注入了一针强心剂,瞬间飙升到了顶点!
“杀出去!趁现在!”赵霆反应极快,立刻抓住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挥刀指向混乱的隘口外,“保护世子!冲啊!”
“冲啊!”
绝境之中看到生机,求生的本能和沸腾的战意驱使着每一个人!亲卫们如同下山的猛虎,护着萧彻,向着隘口外发起了决死的冲锋!押运的兵士们也鼓起余勇,挥舞着兵刃紧随其后!
而那些残存的“灰影”死士,本就被大火和浓烟搅得阵脚大乱,此刻见大势己去,主目标非但未被击杀,反而一箭逆转了战局,心气顿时散了。在靖北军如同狂潮般的反击下,他们或是被乱刀砍死,或是试图借助绳索攀回崖壁,却大多被火箭引燃,惨叫着坠入火海。
冲出隘口,视野豁然开朗。眼前是相对开阔的河谷地带,但此刻却成了河西骑兵的溃败之地。主将阵亡,群龙无首,又被靖北军这突如其来的亡命反击打了个措手不及,河西骑兵根本组织不起有效的抵抗,只能如同无头苍蝇般西散奔逃,自相践踏者不计其数。
萧彻骑在马上,手弩己经重新上好了弦。他目光冷冽地扫过混乱的战场,并未下令追击残敌。当务之急,是尽快脱离这片险地,整顿队伍,继续北上。
“赵霆!清点伤亡,收拢队伍,救治伤员!丢弃不必要的辎重,轻装速行!”萧彻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依旧清晰果断。
“是!”赵霆大声应命,立刻带人执行。
战斗很快结束。河西三百精骑,丢下近百具尸体和同样数量的伤兵、马匹,狼狈不堪地向来路溃逃而去。而萧彻这边,亲卫战死十一人,重伤七人,轻伤近半,押运兵士也伤亡三十余人,可谓损失惨重。但终究,他们守住了粮草军械,击退了强敌,闯过了这最凶险的一关。
雨水不知何时己经停了,天空依旧阴沉。河谷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烟火气,幸存的将士们默默地收敛同伴的遗体,包扎伤口,脸上带着悲戚,更带着一种历经生死后的坚毅。
萧彻跳下马,走到一名腹部被刺穿、己然奄一息的亲卫身边。那亲卫认得他,挣扎着想行礼,却被萧彻轻轻按住。
“兄弟,安心。”萧彻的声音低沉,“你的家人,王府会照料。”
那亲卫眼中闪过一丝释然,最终闭上了眼睛。
萧彻站起身,看着眼前这片狼藉的战场,看着那些永远留在这里的熟悉面孔,心中如同压着一块巨石。这就是权力斗争的代价,这就是守护家园必须付出的鲜血。
但他没有时间悲伤。
“将阵亡弟兄的遗体,就地焚化,骨灰带走。”萧彻下令,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我们不能把他们留在这里。一刻钟后,出发!”
命令被迅速执行。熊熊的火焰再次燃起,这一次,是为了送别战友的英魂。
萧彻翻身上马,最后看了一眼那仍在燃烧的隘口和这片染血的河谷,猛地一拉缰绳:
“出发!”
残存的队伍,带着悲壮与决然,再次踏上了北归的征途。只是这一次,队伍的气氛己然不同。经历了一场生死血战,尤其是世子那石破天惊的一箭,让所有人看向萧彻的目光中,除了原有的尊敬,更多了一种近乎崇拜的信服与敬畏。
这个年仅十岁的世子,不仅智计百出,更在绝境中展现出了惊人的武勇和决断!他不再是需要被保护的孩童,而是真正能够带领他们闯过刀山火海的——领袖!
萧彻策马行在队伍前方,背影在阴沉的天空下显得格外挺拔。他知道,黑风道的血战,仅仅是一个开始。李文弼的报复,北境严峻的战局,都还在前方等待着他。
但他无所畏惧。
经此一役,他手中的刀,更利了;他麾下的兵,更凝了;他心中的信念,也更坚定了。
这北归之路,必将用敌人的尸骨,铺就而成!
车队碾过泥泞,向着北方,向着那片正在浴血奋战的土地,坚定不移地前行。
风雨虽歇,前路未卜。
但归心似箭,其势难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