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奇中文网

第17章 风起青萍（第1页）

靖北王府如同一张骤然拉满的强弓，在无声中绷紧了每一根弦。萧烈的奏章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送往京城，字字泣血，句句哀兵，将边关缺饷、军心浮动的危局赤裸裸地摊开在朝堂之上。与此同时，周震亲自挑选的精干使者，携带着重礼和萧烈的亲笔信，借着夜色掩护，悄然奔赴邻近几个关键边镇总兵的驻地。

而最险的一步棋，则由重新整编、装备更为精良的“夜不收”执行。数支小队如同鬼魅，越过边境，深入狄境，他们将携带的不是刀剑，而是经过精心编造、真假掺半的流言。这些流言如同带着毒刺的种子，将被撒在北狄王庭和各部落首领的耳边。

这一切都在极度隐秘中进行，靖北城表面依旧维持着往日的秩序，甚至比以往更加“安静”。秋收在即，军屯田里一片忙碌，匠作营的炉火日夜不息，城防巡逻一丝不苟。但所有身处其中的人，都能感受到那平静水面下汹涌的暗流。

萧彻的生活节奏也变得更快。他不仅要关注军屯的收成，协助王长史核算那愈发紧张的府库，更要时刻留意来自各方的情报反馈，尤其是“夜不收”带回的关于北狄动向的消息。他知道，自己提出的策略如同在悬崖边走钢丝，任何一环出错，都可能引来灭顶之灾。

这日，他正在核对一批即将分发到各烽燧的、加装了简易防冻装置的新弩机清单，周震面色凝重地寻了过来。

“世子，派往河西镇的信使回来了。”周震的声音压得很低。

河西镇总兵赵广贺，是邻近边镇中实力较强、且与靖北王府素无深交也无旧怨的一位，他的态度至关重要。

“情况如何？”萧彻放下手中的清单。

周震摇了摇头，眼神阴沉：“赵广贺收了礼，客客气气，但言语间滴水不漏。只说‘谨守本分’，‘一切听凭朝廷旨意’，便打发人回来了。我们的人观察到，他营中近日有京城来的使者活动。”

萧彻的心沉了下去。赵广贺的态度，几乎是默认了那道“密旨”的存在。他不愿得罪靖北王府，但更不敢违逆即将掌握最高权柄的晋王。

“其他几家呢？”萧彻问。

“平虏镇态度暧昧，云朔镇则首接闭门不见。”周震语气沉重，“看来，晋王的手，伸得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快，还要远。”

孤立，正在成为现实。

就在这时，一名“夜不收”的斥候风尘仆仆地首接闯入萧彻所在的值房，他甚至来不及行礼，便急促说道：“世子，狄境有变！王庭下令，集结各部青壮，规模……远超往年秋掠！而且，动向诡秘，主力似乎并非指向我靖北正面，而是有向西北移动的迹象！”

西北？萧彻脑中灵光一闪，快步走到墙边悬挂的北境全图前。西北方向，是靖北军防御相对薄弱的区域，也是……与河西镇、平虏镇辖境交错的三角地带！

一个可怕的念头瞬间浮现！

北狄主力向西北移动，并非要首接强攻靖北城，而是要做出一种姿态，一种似乎要与河西、平虏等镇“接触”或“借道”的姿态！晋王的密旨是“若靖北有异动，可共击之”，但若北狄“帮助”制造一个靖北军“异动”（比如越境追击狄骑，或被狄骑引诱至他镇防区）的假象呢？

届时，河西、平虏等镇便可“名正言顺”地按照密旨，对“擅启边衅”、“侵扰友邻”的靖北军发动攻击！而北狄，则可坐收渔利，甚至可能与这些边镇达成某种默契，瓜分靖北！

好一个驱虎吞狼，借刀杀人之计！这绝非北狄王庭那些莽夫能独自策划的，背后定然有晋王谋士的影子！

“立刻禀报父王！”萧彻当机立断，对周震道，同时看向那名斥候，“再探！务必查明狄人主力的确切动向和目标！尤其是他们与河西、平虏两镇是否有任何接触的迹象！”

“是！”斥候领命，转身如风般离去。

萧彻站在原地，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心底冒出，瞬间遍布全身。局势的险恶，远超他之前的预估。晋王不仅要在政治上孤立他们，更要在军事上为他们编织一个无法挣脱的死局！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必须阻止这个阴谋！必须在狄人完成部署、邻近边镇下定决心之前，打破这个链条！

如何打破？

首接向河西、平虏示警，说明狄人阴谋？他们不会相信，甚至可能反诬靖北挑拨离间。

主动出击，在狄人完成集结前进行打击？风险太大，一旦被拖住，便给了其他边镇口实。

那么，只剩下一个方向——北狄王庭本身！

他想起自己派出去散播流言的“夜不收”。或许……可以利用这一点，将计就计？

一个大胆甚至有些疯狂的计划，在他脑海中逐渐成形。这个计划风险极高，成功率不足五成，但却是目前绝境中，唯一可能撕开一道口子的方法。

他不再犹豫，大步向萧烈的书房走去。他知道，必须说服父亲，行此险招。

风己起于青萍之末，而他要做的，是在这风暴彻底成型之前，找到那根能定住风眼的……擎天之柱。

哪怕，这根柱子，需要他用尽全部的智慧和勇气去支撑，甚至可能需要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

他推开书房的门，迎着父亲那如同寒潭般深不见底的目光，清晰地开口：

“父王，儿子有一策，或可破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