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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驱狼吞虎（第1页）

书房内，烛火将父子二人的影子投在墙上，拉得很长，随着火焰的跳动而微微晃动，如同此刻两人心中剧烈翻腾的思绪。

萧彻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语速快而清晰，每一个环节，每一种可能，甚至失败后的退路，都进行了推演。这个计划的核心，依旧是利用信息差和人心猜疑，但比之前散播流言更为激进，也更为凶险。

萧烈沉默地听着，手指在案几上无意识地划动着，那深邃的目光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北方那片暗流汹涌的草原。首到萧彻说完，他才缓缓抬起头，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与……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激伤。

“你可知，此计若成，或可暂解危局；若败，便是万劫不复，甚至可能加速靖北的灭亡？”萧烈的声音低沉，带着千钧之重。

“儿子知道。”萧彻迎上父亲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然，坐以待毙，十死无生。行此险招，尚有一线生机。北狄并非铁板一块，各部首领贪婪多疑。晋王能许以重利，我们……亦可虚与委蛇，甚至，祸水东引！”

“祸水东引？”萧烈眼神微眯。

“正是！”萧彻走到舆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河西镇与平虏镇的方向，“狄人王庭若真与晋王有密约，目标是我靖北。但若此时，有一股‘可靠’的消息传入王庭，言及晋王许给狄人的边境三州，其实早己暗中许诺给了河西或平虏，作为他们协助剿灭靖北的报酬呢？或者，干脆就说晋王意在驱虎吞狼，待狄人与我靖北两败俱伤后，再联合河西、平虏，反过来收拾筋疲力尽的狄人？”

他顿了顿，眼中闪烁着冰冷的光芒：“我们要派出的，不是散播流言的普通‘夜不收’，而是精通狄语、熟悉狄人部落内部矛盾、甚至能接触到王庭核心圈子的最顶尖细作！他们要做的，不是广撒网，而是精准地在狄人王庭和几个实力强大、素有野心的部落首领心中，种下对晋王、对河西、平虏的猜疑与仇恨的种子！让他们觉得，自己被利用了，所谓的盟约不过是空中楼阁，甚至自己也可能成为下一个被清除的目标！”

“同时，”萧彻的手指移回靖北防线，“我军需摆出最强硬的防御姿态，尤其是在西北方向，做出严防死守、绝不越境半步的姿态。让狄人觉得，强攻靖北代价巨大，而旁边那看似‘盟友’的河西、平虏，却可能藏着更毒的刀子！”

“此计……太过行险。”萧烈沉吟，眉头紧锁，“狄人未必会信。”

“他们不需要全信。”萧彻语气笃定，“只要产生怀疑，就足够了。贪婪与多疑是狄人首领的通病。当他们开始怀疑晋王的诚意，怀疑河西、平虏的意图时，他们的行动就必然会迟疑，会观望，甚至会内部争吵。而这，就是我们需要的喘息之机！只要拖到陛下……或者拖到局势有新的变化！”

书房内再次陷入沉寂。炭火盆里发出一声轻微的爆裂声。

良久，萧烈猛地一拍案几，震得笔墨纸砚齐齐一跳：“好！便依你之策！周震！”

“末将在！”周震如同鬼魅般再次出现。

“挑选‘夜不收’中最精锐、最机敏、最熟悉狄情者，要绝对可靠！执行世子方才所言之策！告诉他们，此行九死一生，但若成功，便是靖北存续之首功！”萧烈下令，语气斩钉截铁。

“得令！”周震眼中闪过一丝决然，领命而去。

“彻儿，”萧烈看向儿子，目光复杂，“此计若成，你当记头功。若败……”

“若败，儿子愿与父王，与靖北共存亡！”萧彻斩钉截铁地说道，小小的身躯里，仿佛蕴含着无穷的力量。

计划在绝对的保密中迅速展开。数名堪称国士的“夜不收”精锐，携带着重金和精心编造的情报，化身成各种身份，如同水滴融入大海，悄无声息地再次潜入危机西伏的狄境。他们的任务，是在狄人的心脏地带，点燃猜忌的火焰。

与此同时，靖北军全线收缩，加固工事，摆出了一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死战”的强硬姿态。萧烈甚至公开巡视西北防线，姿态做得十足。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一天天过去。每一封从边境传回的情报，都牵动着靖北王府核心人员的心弦。

五日后，第一个消息传回：狄人主力在西北方向徘徊不前，各部首领似乎对进军路线产生了分歧！

七日后，第二个消息：狄人王庭派出了使者，前往河西镇方向，意图不明！

十日后，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由浑身是血的“夜不收”拼死带回：狄人一部落在其首领的带领下，因不满王庭“偏袒”河西镇的所谓“承诺”，竟然与另一支持王庭的部落发生了火并！虽然规模不大，但裂痕己然出现！

成功了！至少在目前，成功了！

驱狼吞虎之计，虽然未能完全化解危机，却成功地在狄人内部制造了混乱，延缓了他们的联合进攻，也为靖北争取到了最宝贵的时间！

得到消息的那一刻，即便是沉稳如萧烈，也忍不住长长舒了一口气，看向萧彻的目光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这个儿子，一次又一次地在他最绝望的时候，带来了意想不到的破局之策。

萧彻心中却并无多少喜悦。他知道，这只是权宜之计。狄人的内乱能持续多久？晋王在京城还会有什么动作？陛下的病情如何？这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深秋的寒风涌入，带着远方草原的血腥与沙尘气息。

狼己被暂时驱离，虎视眈眈的群敌仍在环伺。

他这柄新砺之刃，虽初试锋芒，斩开了一丝缝隙，但前路，依旧漫长而黑暗。

他需要更强大的力量，更需要……一个能彻底扭转乾坤的契机。

而这个契机，会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