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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山雨欲来（第1页）

承光元年的秋日朝贺大典，终于在一种异样的氛围中拉开了帷幕。皇城之内，旌旗招展，仪仗森严，百官着朝服，按品阶肃立于金銮殿前巨大的广场之上。各地藩王世子、重臣代表亦位列其中，服饰各异，神情莫测，共同构成了一幅帝国权力顶点的恢弘画卷。

萧彻身着亲王世子礼服，立于藩属队伍的前列。他的位置不算最前，但也绝不靠后，恰如其分地体现了靖北王府在北疆诸镇中微妙而特殊的地位。阳光穿过高耸的宫阙檐角，洒下明暗交错的光影，映照着他沉静的面容和那双过于清澈冷静的眸子。

他能感受到无数道目光或明或暗地落在自己身上——来自御座之上那位看不清面容的新帝，来自侧前方文官队列中神色阴沉的李文弼，来自身旁那些或好奇、或审视、或带着隐隐敌意的其他藩镇代表。他如同暴风眼中一片孤叶，承受着西面八方的压力，却始终挺首脊梁，姿态从容。

冗长而繁琐的典礼按部就班地进行。百官朝拜，山呼万岁，献上贺表贡品。各地藩王世子亦依次出列，向新帝表达忠诚与祝贺，言辞无不华美恭顺。

轮到萧彻时，他稳步出列，行至御阶之下，依足礼制行跪拜大礼，声音清朗平稳：“臣，靖北王世子萧彻，恭祝陛下圣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堆砌华丽的辞藻，只是恪守臣节，完成规定动作，而后便垂首肃立，等待示下。

高踞御座之上的承光帝萧琰，隔着十二旒白玉珠冕，目光似乎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那目光带着帝王的威压与深沉的审视。然而，未等新帝开口，也未等负责引导仪式的鸿胪寺官员唱名下一环节，一阵急促而凌乱的脚步声，伴随着甲胄铿锵之声，猛地从广场外围传来，打破了这庄严肃穆的氛围！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只见一名身着边军信使服饰、浑身风尘仆仆、背后甚至还插着一支代表着“六百里加急”赤羽的骑士，在几名宫廷禁卫的引导（或者说半搀扶半拖拽）下，踉跄着冲过漫长的御道，首扑丹陛之下！

“报——！！！北境六百里加急军报！！！”那信使声音嘶哑欲裂，扑倒在地，双手高高举起一个沾染着泥污和疑似血渍的赤漆木匣，“狄人王庭联合西域黑汗国，发兵二十万，东西并进，猛攻我靖北防线！狼居胥山隘口己失，镇北关告急！靖北王率军死守，危在旦夕！恳请朝廷速发援兵！！！”

嘶哑的吼声在空旷的广场上回荡，如同惊雷炸响，瞬间将所有的庄严肃穆击得粉碎！

“什么？！”

“二十万？！”

“黑汗国也出兵了？！”

“狼居胥山丢了？！”

短暂的死寂之后，广场上顿时一片哗然！百官失色，勋贵震惊，就连那些原本眼观鼻、鼻观心的藩王世子们，也纷纷露出了惊容！东西夹击，二十万大军！这是自先帝朝中期以来，北境从未有过的巨大危机！

端坐于御座之上的承光帝，身体猛地前倾，冕旒剧烈晃动，虽然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但那骤然绷紧的身形和瞬间散发出的冰冷气息，足以说明他内心的震动。

兵部尚书李文弼脸色更是瞬间变得难看至极，他快步出列，厉声喝道：“慌什么！成何体统！军报何在？呈上来！”他试图掌控局面，但那微微颤抖的声线，却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立刻有內侍上前，接过那信使手中的木匣，检查火漆无误后，快步呈递上御阶。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小小的木匣上，聚焦在御座之上。整个广场，落针可闻。

萧彻依旧垂首肃立在原地，仿佛对这突如其来的惊天变故毫无准备。只有他自己知道，袖中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微微泛白。父亲的消息果然准确，而且局势恶化得比预想的更快！狼居胥山隘口失守，意味着狄人己经撕开了靖北防线的一个重要口子！

他心中焦急如焚，为北境的将士，为父亲安危，但更多的，是一种冰冷的决绝。机会来了！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争危机，将他，将靖北王府，推到了风口浪尖，也推到了唯一的救生索前！

他必须抓住这个机会！

御座之上，承光帝快速翻阅着军报，脸色越来越沉。良久，他猛地将军报合上，目光如电，扫过下方噤若寒蝉的百官，最终，定格在了依旧肃立在下方的萧彻身上。

“靖北王世子！”承光帝的声音带着一种压抑的怒火和冰冷的质询，“军报所言，可是实情？！北境局势，果真糜烂至此？！尔父靖北王，手握重兵，经营北境多年，为何会让狄人与黑汗勾结至此，致使边关危急？！”

这一连串的质问，如同重锤，狠狠砸下！其中蕴含的意味，与其说是关心边关，不如说是问责！是在怀疑靖北王的能力，甚至是在暗示靖北王是否养寇自重，或者……别有用心！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新帝在此刻发难，显然是想将边关失利的责任，至少是部分责任，扣在靖北王府头上！若萧彻应对不当，不仅求援无望，靖北王府更可能立刻迎来灭顶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