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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釜底抽薪（第2页）

他说的都是最残酷的现实。

萧烈微微颔首，似乎并不意外。他沉默片刻，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朝廷的旨意，是‘暂缓’，并非‘断绝’。这是留给我们的，最后一丝体面，也是……一个陷阱。”

众人一怔，看向萧烈。

“若我等因此怨声载道，乃至军心不稳，便是给了他们口实，坐实了‘拥兵自重’、‘心怀怨望’的罪名。”萧烈眼神锐利，“若我等强行摊派，加征赋税于民，便是‘盘剥地方’，激起民变，亦是死路。”

“那……我们该如何是好？”王长史声音干涩地问。

“两条路。”萧烈伸出两根手指，“其一，上书陈情，恳切言明边军困境，北狄威胁，请求陛下收回成命。但此法，希望渺茫。”

众人默然。皇帝既然下此诏书，岂会因一纸奏章改变主意？

“其二，”萧烈的手指收起，握成拳，骨节泛白，“自力更生，咬牙硬撑。”

他目光扫过周震：“周震，从即日起，全军转入战时配给制，削减一切不必要开支。操练照旧，但强度可适当调整，保存体力。”

“末将明白！”周震肃然领命。

“王长史，”萧烈又看向王长史，“清点府库所有存粮、金银细软。除保证王府最基本用度外，其余全部充作军资。同时，以本王名义，向靖北城及周边可信之商贾借贷，利息……可酌情提高。”

王长史脸色一白，借贷？这无疑是饮鸩止渴，但眼下似乎别无他法。“下官……遵命。”

安排完这些，萧烈的目光再次投向萧彻：“彻儿，军屯之事，乃重中之重。本王不管你用什么法子，秋收之时，我要看到尽可能多的粮食入库。”

压力，如山般压在了萧彻尚且稚嫩的肩膀上。他知道，这己不仅仅是管理农事，而是关乎数万人生死的重任。

“儿子……定当竭尽全力！”他挺首脊梁，迎上父亲的目光，没有丝毫退缩。

从书房出来，萧彻感到脚步前所未有的沉重。京城轻飘飘的一纸文书，便让整个靖北王府如临大敌，让数万边军的口粮岌岌可危。

他走到那面悬挂在藏书楼的残破军旗前，旗面上的补丁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这面旗帜，见证过忠诚与牺牲，如今，又要见证饥饿与挣扎了吗？

他伸出手，轻轻抚过那粗糙的布面，冰凉的触感让他头脑异常清醒。

釜底己抽薪，薪火能否相传？

他不知道答案。但他知道，自己必须在这绝境中，为这片土地，为这些信任他的人们，找到那一线生机。

他转身，再次走向那片寄托着无数希望的田野。这一次，他的背影，除了沉静，更多了一份与年龄不符的决绝。

风雨欲来，薪火微茫。而他，愿做那护住火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