琢磨了几天刘洪推荐的那个电商项目,脑袋里还是一团乱麻,理不出半点头绪。特别是想到,要实施这个项目,不仅要投入我辛辛苦苦打工攒下的那点资金,放弃现在的高薪,说不定还影响我的铁饭碗,这种瞻前顾后的犹豫,终于让我下定决心,还是小富即安,不去冒险了。想到这,我就收起资料,等回北京安排好刘洪堂哥工作后,再告诉刘洪我的决定,这就好有个交侍了。
于是,我抓起外套就去了单位。一进办公室,就见李娜正对着电脑敲得飞快,周峰则靠在椅背上翻着文件,看到他们俩人都在,有人聊天了,我心里那点纠结顿时散了大半,走过去往桌角一倚,笑着招呼:“哟,两位都在忙呢?歇会儿,歇会儿,跟你们侃几句,我这脑子都快锈住了。”
李娜闻声抬头,顺手捋了捋头发,周峰也放下文件首起身,你一言我一语地接了话茬,办公室里很快就飘起了轻松的笑声,刚才那点纠结带来的烦闷,早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办公室里还残留着周峰刚才聊起老家年货时的热乎气,他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看我,嘟囔了句“估计是我那口子催回家,家里一定来客人了。”就边接听着电话边往外走,门“咔哒”一声带上,空气像是被按了暂停键。
我和李娜分别坐在靠窗的办公桌旁,刚才三个人凑着嗑瓜子,聊天,热闹得很,这会儿突然静下来,连空调出风的声音都清晰了。
李娜手里还捏着半颗没剥完的瓜子,指尖无意识地着壳上的纹路。我眼角余光瞥见她垂着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浅影,刚才聊到兴头上时泛红的脸颊还没褪下去。窗外的阳光斜斜切进来,在她肩膀上落了块暖融融的光斑,她好像没察觉,只是忽然抬头,视线和我撞了个正着。
“周峰这电话,怕是得说会儿。”她先开了口,声音比刚才小了些,带着点没话找话的局促,手里的瓜子“啪”地裂开,她赶紧低头去剥,却把桌子上的一支笔碰掉到地上。
我笑了笑,伸手想去捡,手指快碰到的时候,她也伸手过来,两只手在半空顿了顿,又各自收了回去。“没事,我来检。”我这么说,目光却落在她刚才碰过的地方,仿佛还能感受到一点若有似无的温度。
空调换了个档位,风声响了点,她拢了拢围巾,露出的半截脖子在暖光里显得格外白。我们都没再说话,可空气里像是多了些看不见的丝线,缠缠绕绕的。远处隐约传来周峰在走廊里的说话声,忽远忽近,却衬得这小小的空间里,只有我和她的呼吸声,轻轻浅浅地交叠着。办公室里的空气像被冻住了似的,自从上次她送我回小区我就回北京了。想着那次答应请她吃饭的事,我深吸口气,清了清嗓子问李娜:“李娜,中午有事没有?”
她闻声望着我,眼里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又恢复了平静,轻轻摇了摇头。
“那正好,”我赶紧接话,努力让语气听起来自然些,“我这是来履行诺言呢。上次回北京走得急,没时间请你,这次回来一定要单独请你吃饭。怎么样,就今天中午吧,地方你选。”
提到上次的事,她愣了一下,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嘴角慢慢扬起个好看的弧度,眼里的疏离瞬间化开了大半。“好啊,”她的声音里带着点轻快,“我中午正好没事,那就不客气啦。”
我笑着点头:“好,咱们下班就走。”
窗外的阳光刚好透过百叶窗洒进来,落在她桌前的绿植上,叶片上的露珠闪着光,就像刚才她眼里的笑意一样,让整个办公室终于有了松动的暖意。
金色的阳光刚漫进西餐厅的玻璃门时,我们己经坐在了卡座里。深棕色的皮质沙发陷下去一小块,刚好能把人裹住,西周的米白色帘子垂下来,像给这个角落拉上了一层软乎乎的结界,把外面的人声都滤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李娜正伸手拨了下帘子的流苏,指尖划过布料时带起细碎的响动。我把菜单往她面前推了推,灯光在纸面的餐点图片上投下暖黄的光晕。
“看看想吃什么?”我问道,她目光扫过菜单上的字眼,又抬眼看向我,“来份菲力牛排?五分熟的话,肉汁应该刚好锁在里面。”
我笑了笑,没立刻接话,指尖在菜单边缘轻轻敲着。
“或者沙拉?”她又说,想起女人都怕胖,一般都喜欢吃点清爽的,“他们家的牛油果虾仁沙拉,酱汁是蜂蜜芥末的,应该口味不错。”
帘子被外面路过的服务生不小心带起一阵风,轻轻晃了晃。我忽然想起什么,眼睛亮了亮,凑近了些:“对了,还有意大利泡饼——就是那种边缘带点焦脆,上面铺着厚厚的芝士和火腿的,刚烤出来的时候会拉丝的那种,要不要试试?”
李娜终于抬眼,眼底盛着和这卡座里一样暖的光,笑着地开口:“你点什么,我就吃什么。”我似乎觉得这个女人的心思不在这吃的上面。
帘子又落回原处,把我们和外面的世界重新隔开。我低头翻着菜单,嘴角忍不住往上扬,感觉连空气里都飘着点甜丝丝的期待。
餐厅里的爵士乐正缓缓流淌,衬得刀叉碰撞瓷盘的轻响格外清晰。我切下一小块菲力,看着对面的李娜用银勺轻轻搅动着杯中的勃艮第,酒液在灯光下泛着红宝石般的光泽。
她今天穿了件酒红色丝绒外套,衬得肤色愈发白皙,眼尾那颗小小的痣在笑起来时微微上扬,像极了老电影里的女主角。认识这几年,她似乎永远保持着这种精致,连抬手抿酒的姿势都透着股漫不经心的优雅但又有点野蛮。
“呵呵,李娜,你不忌讳的话,我问你一个问题,可以吗?”我放下刀叉,用餐巾擦了擦嘴角,终究还是把那句盘桓了许久的话问了出来,李娜点了点头,
“问吧”
“你条件这么好,人又漂亮,怎么婚姻会这么波折?”
话音刚落,她搅动酒杯的手顿了顿,随即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点自嘲。她抬眼望过来,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大概是我总把爱情当选择题吧。”
她叉起盘中的芦笋,慢悠悠地说:“我第一个老公,是大学时的学长,那时觉得他会弹吉他,雨天会把伞都倾向我这边,就够了。可真到了柴米油盐里才发现,浪漫填不饱肚子,他连交房租都要我催三次。”
窗外的霓虹透过百叶窗斜斜切进来,在她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第二个呢,”她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杯沿,“就是你见过的那个,一点浪漫都没有,而且为人小气,视钱如命。舍不得吃舍不得喝,放了三天的面包干,都要用开水泡泡吃了。我真受不了。更可恶的是,把我当成他的私人物品,不允许我和陌生男人说话。所以,结婚不久就散了。”
“呵呵,那真是有点变态。”
她忽然笑了,眼尾的痣跟着弯起来:“你看,我总在选‘有什么’,却忘了问自己‘要什么’。就像点牛排,第一次贪了三分熟的嫩,却受不了那点生腥;第二次选了全熟,又嫌太柴。或许到最后才明白,自己其实更爱番茄牛腩配白米饭呢。”
说完她举起酒杯,朝我遥遥一敬,酒液晃出细碎的光:“不过也好,至少现在知道自己想吃什么了。”
爵士乐还在继续,我看着她仰头饮酒时优雅的脖颈线条,突然觉得那些波折或许从来不是弯路,不过是一个女人在慢慢摸清自己口味的过程,脑海里闪现出西个字:红颜命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