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憾的是,这里的衣柜没有任何扭曲时空的本领。
浮舟微弱的哭声原原本本的在里头回荡,除了她不能抵达任何人的耳朵。
也去不了另一个世界。
所有虚构小说的本质都在于两个字,从来如此,只有那两个字:逃离。
浮舟呼吸困难,扼住她的不是一双大手,是困于囚笼的心情。她逃不掉了,而且没有那么多有趣的冒险和奇迹。
浮舟发现自己没有计划中的那么厉害,她就只是没办法应付生活而已。
既平凡,又自我怜悯。
柜板压得右手疼的要命,可浮舟还在往角落缩:背部紧紧抵住,身子往里压。
如果这里有一台正在运行的液压机说不定她能眼睛闭上然后躺进去。
就在这时,被丢在一旁的手机忽然亮了,电话铃声是默认音符,叮,叮,叮。
来电显示:伏黑惠。
她拿起电话,接通,放在耳边,鼻子抽动着发出不怎么礼貌的声音,呼吸一快一慢的听着就气短,像肺病,或者情绪过激。
“喂——”浮舟发出不可避免的颤音:“求你别挂电话,求你。”
宿傩没挂电话,声音冷漠:“说重点。”
“你好…我是浮舟。”她没控制住,打了个滑稽的嗝。
肖似海豚的嗝声误入,浮舟没那么害怕了,但提问题的时候还是紧张的要命:“我想问你,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记得你?”
电话里爆发一阵笑声,除此之外没有更多。
“你也能看见我的记忆?”她又问。
狰狞的笑声停下,取而代之的是加倍冰冷的男声:“你联系我就是为了确定此事?”
“嗯。”她悄声说:“我想知道你记得多少。”
宿傩生气了,他又笑:“你这个家伙,跟在一群杂碎后边就以为高枕无忧了?我会找到你。”
声音像是从地板下面,更下面,某个古老的地方入侵:“找到你,然后——”
浮舟垂在柜板上的手如同糟了火焰烤伤,她慌忙间撞到了柜门,东倒西歪地跌了出去,一言不发地又在地板上爬起。
“——然后你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的。”
不对,浮舟的指甲摩挲过木地板缝,摸到自己的腰上,按压痛处……
她思忖,宿傩本来是想说点别的内容的。
别的、更有威胁的内容。
不是这种软绵绵的话。
突然,浮舟的视线盯紧了地板上的一道裂痕,她把握住他话里的空隙,就像很多年前她悄然钻进被子里,分享宿傩的体温那样——
浮舟吸了吸鼻子小声说:“其实你不算太生我的气,是不是?”
“你还能再敢想象点吗!”宿傩激烈地指责她,像一个男人斥责一个女人不要脸。他绝不可能承认她话中暗示。
一片寂静。
良久,浮舟又问:“如果我去找你…”
稀奇,她不说话的时候宿傩也不催促,浮舟这一开口,宿傩反倒急不可耐地打断:“你省点力气,我再给你两分钟——太长了,你还有半分钟时间。我要挂了。”
宿傩威胁她,可内容还是近乎……温和。
七八次沉甸甸的呼吸后,浮舟才说话,每一个慢吞吞的发音都耀武扬威踩踏宿傩的耐心。
浮舟说:“我是认真的。”
那边冷嘲热讽:“啰嗦。你还有十秒。”
“我想明白了。”浮舟似乎恢复了冷静,呼吸不再像风中火烛,但还是轻柔:“我不适合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