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面冷光润湿,街边慢行的车把尾灯拉成一串钝红。
门童撑着黑伞站成一列。
乔然侧过身:“司机在对面,我先过去取车。”
“我等你。”宋佳瑜说。她把围巾往上拉了拉,露出的眼睛在冷风里更亮一点。
乔然点点头,跨下台阶。她的背影在雾里拉长,细高跟在石面上敲出连续的点。红灯在她身前变绿,她的步伐自然加快了半拍。
门厅里暂时只剩下两个人的静。陈知与宋佳瑜并肩站在门内,风从他们面前掠过去,像在玻璃与皮肤之间留下极薄的一层膜。
“Vivian。”陈知先开口。她没有转身,视线仍旧落在对面的车流,“我会尽量减少你在公开场合的不适。”
宋佳瑜愣了一秒。
她知道自己的身体无声地暴露过那个词——不适——在某几个瞬间。
她不确定陈知是看见了,还是推断的。
她的手下意识收紧围巾,像是把一个不应该被看见的角落遮住。
“谢谢。”她说。两个字很轻,轻到像是被风一吹就要散,却还是完整地落地。
“我不会越线。”陈知继续,语速极慢,像在风里把每个音都压稳,“不会让你被人看见我们之间有任何会被误读的东西。”
“我们之间,”宋佳瑜下意识重复,“只是工作。”
“是。”陈知点头,像把一道题的已知条件重新写一遍,“只是工作。”
她们都没有看对方。
灯下的影子与影子只在门槛处重叠了一指宽,随即被风拽开。
远处忽然传来喇叭的短促鸣响,乔然的车靠上了近侧的路边。
她下车绕到副驾,拉开门,朝这边抬了下手:“上车。”
“我走了。”宋佳瑜对陈知说。语气平,像每一晚归家的结束语。
“路上小心。”陈知回。
宋佳瑜踏出门,风立即把围巾下沿吹起一点。
她没有回头,只在第一步踩下去时,听见身后轻轻的一声——像是杯子与杯垫合在一处,严格对齐,发出的极轻微的“咔”。
她上车,关门。车厢里的暖气立刻把冷气拆散,乔然递过一只暖手袋:“握着。”
“谢谢。”她接住,听见自己掌心那一点空被热慢慢地填满。
“累吗?”乔然问。
“不累。”她笑。
车从会所门口滑出,进了缓慢的车流。
玻璃外的雾把尾灯磨成了团,像在夜里被人捻软的糖。
乔然一手握方向盘,一手搭在她膝上。
她的手掌熟悉、稳定,像把人从一个不稳定的温度里捞出来。
“明早还要见Selene?”乔然问,语气里没有质问,只是对生活排布的确认。
“八点五十。”宋佳瑜说,“楼下咖啡馆。”
“好。”乔然点头,“那我九点半之后去你公司附近开会,结束可以一起吃午饭。”
“行。”她答。她把视线从窗外收回,落在乔然的侧脸上——那是她最熟悉的线条,所有脆弱和笃定在一个人身上达成了罕见的和平。
红灯前,车停住。她突然握紧了乔然的手,像在某个看不见的点上向对方发出一个无声的信号。乔然侧过脸,看她,笑很淡:“怎么了?”
“没事。”宋佳瑜摇头,“我只是想握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