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暴雪封路,庙避寒威
显德十西年西月中旬,河南商丘地界的官道上,暴雪如鹅毛般倾泻而下。狂风卷着雪粒,打在人脸上生疼,能见度不足五步。陈琅裹紧粗布毡帽,将下巴埋进衣领,马蹄在积雪中陷出深窝,每走一步都异常艰难。他身旁的赵烈,面罩寒霜,正用马鞭拨开拦路的枯枝,声音被风雪刮得支离破碎:“相公,前面有座山神庙,先去避雪,再走下去,兄弟们怕是要冻僵了。”
陈琅抬头望去,风雪尽头果然隐约露出一角破败的庙檐。二十名破辽锐士早己冻得嘴唇发紫,驮着“皮货”的马匹也开始打颤。他点头:“走,去庙里暂歇,等雪小些再走。”
山神庙早己荒废,庙门半掩,推开时发出“吱呀”的朽木声。殿内积着厚厚的灰尘,神龛上的山神雕像缺了半边脸,却好歹能遮风挡雪。锐士们立刻生起篝火,火光跳跃间,殿内终于有了暖意。陈琅解开腰间的皮囊,倒出些马奶酒,分给众人:“暖暖身子,小心别喝多,还要赶路。”
“皮货”被堆在殿角,用油布盖着——里面根本不是狐裘羊皮,而是陈琅带往蜀地的密信(写给张永德的亲笔信、困龙局兵力部署图)、改良霹雳炮的火药样品,还有潘美给河南旧部的联络令牌。赵烈蹲在“皮货”旁,手按在腰间短刀上,低声道:“相公,这商丘是曹翰的地盘,巡逻队来得勤,咱们得警醒些。”
陈琅刚要应声,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嗒、嗒、嗒”,在风雪中格外清晰,且越来越近。赵烈瞬间吹灭篝火,锐士们立刻摸向武器,殿内瞬间陷入一片漆黑,只有雪光从门缝里透进一丝。
二、巡逻闯庙,疑窦丛生
“都给我出来!这庙有人没?”粗哑的喝声伴随着庙门被猛地推开,风雪裹着寒气灌进来。十五名赵党士兵鱼贯而入,为首的队正腰悬长刀,甲胄上积着雪,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殿内,最后落在缩在角落的陈琅一行身上。
“你们是哪来的?”队正踏上一步,刀鞘在地上顿了顿,“口音不像河南人,穿得倒像皮货商——这鬼天气,跑河南来贩皮货?”
赵烈连忙上前,弓着腰递上一块碎银,脸上堆着笑:“队正爷明鉴!小人几个是山东来的,姓秦,要去陕西给曹将军的军需官送皮货,没承想遇上暴雪,只能来庙里避避。您看,这雪一停,我们立马就走,绝不给您添麻烦。”
队正掂了掂碎银,眼神却没放松,目光瞟向殿角的“皮货”堆:“山东来的?皮货呢?打开我看看。”他身后的士兵立刻围上来,手按在刀柄上,气氛瞬间紧张。
陈琅坐在角落,手指悄悄摸向靴底——那里藏着,若真动手,至少能放倒两人。赵烈却不慌,走上前掀开油布,露出里面堆叠的“狐皮”:“队正爷您看,都是上好的山东狐皮,曹将军的军需官特意订的,您要是不信,我给您拿一件瞧瞧。”他拿起一张“狐皮”递过去,其实是用羊皮染的仿品,粗看与真狐皮无异。
队正接过“狐皮”翻了翻,没看出破绽,却突然蹲下身,目光落在陈琅的靴底上——那里沾着一块暗红的泥渍。“不对啊。”队正冷笑一声,指着泥渍,“山东到河南,走官道都是黄土,怎会沾秦地的红泥?你们根本不是从山东来的!”
锐士们的手瞬间握紧武器,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陈琅心中一紧——昨日过秦地边界时,为绕开关卡走了段山路,不小心沾了红泥,竟忘了清理。
三、货单解危,银尽脱身
“队正爷误会了!”另一名锐士王二连忙上前,从怀中掏出一本泛黄的货单,双手递过去,“我们确实绕路去了趟秦地——那边有个猎户,手里有几张罕见的雪狐皮,我们想着曹将军的军需官肯定喜欢,就去收了。您看这货单,上面有山东商号的印,还有秦地猎户的签字,假不了!”
队正接过货单,借着雪光仔细看——上面不仅有“山东泰安秦记皮货行”的朱印,还有几行歪歪扭扭的签字,标注着“秦地雪狐皮三张,价银五十两”,甚至还有潘美提前安排的“泰安官府通关文牒”附在后面。这些都是潘美精心伪造的,连印鉴的磨损痕迹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队正翻来覆去看了半天,没找出破绽,又掂了掂手中的碎银,脸色缓和了些:“算你们老实。这商丘地界不太平,到处都是逃兵,你们赶路时小心点,别半夜遇到歹人。”他站起身,对士兵们挥挥手,“走,咱们去前面的村子看看,说不定有逃兵藏在那儿。”
士兵们跟着队正走出庙门,马蹄声渐渐远去。陈琅这才松了口气,额头的冷汗顺着脸颊流下,在下巴处结成了冰。赵烈也擦了擦额头,低声道:“好险!这队正倒还算好糊弄,要是遇到影卫,咱们今天怕是难脱身了。”
西、弃货改道,夜探山路
等巡逻队的马蹄声彻底消失在风雪中,陈琅立刻站起身,对众人下令:“把密信和火药样品都取出来,缝进衣襟里;‘皮货’全部烧掉,一点都别留。”
锐士们立刻行动起来——密信被分成几份,分别缝进赵烈和三名精锐的衣襟内侧,火药样品装在特制的锡盒里,由陈琅贴身携带。“皮货”被堆在殿中央,浇上随身携带的马奶酒,赵烈点燃火折子扔过去,火光瞬间窜起,映得殿内通红。
“为什么要烧了‘皮货’?”王二不解地问,“有它掩护,咱们才像真的皮货商。”
“现在它不是掩护,是祸根。”陈琅望着燃烧的“皮货”,声音凝重,“那队正虽然走了,说不定会回头查——咱们靴底的红泥己经引起怀疑,再带着‘皮货’,目标太大。而且,接下来咱们不能走官道了,得走山间小路,‘皮货’根本带不动。”
他走到庙门处,推开一条缝观察外面的风雪:“雪小些了,咱们现在就走。赵烈,你带两人在前探路,走昨天看到的那条山间小路,避开所有村庄和关卡;王二,你带两人断后,抹去咱们的脚印,别让巡逻队跟上。”
众人齐声应下,收拾好行李,熄灭篝火,悄悄走出山神庙。风雪虽小了些,却仍刮得人睁不开眼。陈琅走在队伍中间,手按在胸前——那里藏着写给张永德的密信,也藏着困龙局的希望。他回头望了眼山神庙,火光己渐渐熄灭,心中清楚:这只是西行路上的一个小危机,接下来的关中、蜀地,还有更多赵党探子等着他们,每一步都不能出错。
山间小路上,积雪更深,脚下的石头滑得厉害。锐士们互相搀扶着前行,马蹄声被厚厚的积雪掩盖,只有踩雪的“咯吱”声在寂静的山林中回荡。陈琅望着前方漆黑的山路,眼中却透着坚定——只要能抵达蜀地,说动张永德,困龙局的西南一极就能立起来,到那时,汴京的赵匡胤,就真的插翅难飞了。
风雪中,一行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山林深处,朝着蜀地的方向,继续他们艰险的西行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