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柴荣,在此告慰天地!朕在一日,必保燕云不失!大周江山,永世不负汉唐社稷!”
三、民心如铁,暗流涌动
“吾皇万岁——!!!”
“吾皇万岁——!!!”
坛下,数十万百姓,在看到那龙袍之上的斑斑血迹时,终于彻底崩溃了。他们伏在地上,放声哭号,那声音,悲怆而又激昂,震得坛上的旌旗,都发出了撕裂般的声响,连远处城墙的砖缝,都仿佛在瑟瑟发抖。
白发的老民,带着自己的孙儿,向着坛顶,重重地磕着响头,额头沾满了尘土,也毫不在意;市集里的商铺掌柜们,自发地捧着账本,高喊着,要捐出半年的盈利,助陛下修筑幽州城防;甚至那些曾被辽人胁迫、为他们服务的契丹工匠,此刻,也高举着手中的工具,用生硬的汉话,嘶吼着:“愿为大周筑城!愿为大周效死!”
燕云的民心,在这一跪,一叩,一哭之间,彻底归附。坚如磐石。
陈琅站在群臣的前列,遥遥望着柴荣那因剧痛而微微颤抖的背影,藏于袖中的指节,死死地攥着那册记录着“赵氏私通契丹”的密档,坚硬的纸角,几乎要嵌进他的掌心。
他看见了,柴荣的袖口之上,还沾着几点褐色的药渣——那是太医连夜熬制的、最猛的止血汤。他知道,帝王的身体,早己是烈火烹油,全靠着一股意志力,在硬撑。
“‘困龙局’,必须加速了。”陈琅在心里默念道。他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了武将班列中,那个同样身着甲胄,脸上却看不出半分悲戚的身影。
赵匡胤,正混在武将的队伍里,脸上,也装出了一副肃穆而沉痛的模样。但他的眼底,却在飞快地盘算着。
他扫过坛下,那些负责外围警戒的禁军。他看见,他安插的心腹,正站在禁军的后排,趁着众人不备,向他,悄悄地比了一个“一切妥当”的手势。
他又趁着众人抬头仰望皇帝的瞬间,与身旁的石守信,交换了一个极其隐晦的眼神。石守信,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示意汴京的内应,也己全部联络妥当。
坛下百姓的欢呼声,越是响亮,赵匡胤的心中,便越是焦急。
这民心,归的是周,更是柴荣!柴荣若能凭此一役的无上声望,再多撑上些时日,那他的兵变计划,便多一分风险,多一分变数!
今日这场感天动地的祭典,对他而言,反倒成了催他必须立刻动手的,最后的鼓点!
西、鼎传遗志,夜递死信
祭典之后,柴荣的身体,彻底垮了。
他让人,将那尊溅上了他龙血的青铜大鼎,郑重地抬入了幽州府库的最深处,并亲自,用三道巨大的铜锁,将其锁上。
他拉着陈琅的手,指着鼎身上那几道尚未干透的、暗红色的血迹,声音微弱,却无比清晰。
“陈卿……此鼎,留待熙诲长大之后,你……你亲手交给他。”
“你告诉他,这鼎上的血,是为燕云而流,也是……也是为他柴氏的江山,而流。”
“日后,他若遇危难,见此鼎,便如见朕亲临。要他……莫忘今日之景,莫忘……守土护民之责。”
陈琅重重地点头,他瞥见了柴荣袖口,那几点被蹭上的、褐色的药渣。那是止血汤,因熬煮时间过长,而熬糊后,留下的痕-迹。太医昨夜还跟他说,“陛下需绝对静养,若再动肝火,强行运-气,咳血之症,便再难止住”。
可今日祭典,这位帝王,偏偏要硬撑着,登坛,沥血,以告慰天下。
他知道,柴荣是怕,自己走后,再无人,能镇得住这刚刚收复的燕云之土,镇得住这暗流涌动的天下之局。
“陛下放心,”陈琅躬下身,声音中,带上了无法抑制的哽咽,“臣,定将您的话,一字不差地,传到。也定会,护佑熙诲皇子,一生周全。”
当夜,月黑风高。
幽州城的阴影里,一个黑衣人影,贴着墙根,如同一只夜行的狸猫,悄无声息地,摸进了赵匡yin的临时府邸。
他从怀中,掏出了一卷用蜡丸密封的密信,单膝跪地,呈到了赵匡胤的手中。
“将军,契丹国主有令。若将军能于月内,夺取大宝。他,即刻出兵二十万,从北面,死死拖住杨家军的主力,绝不让他们,有一兵一卒,可以回援汴京!”
赵匡胤展开密信,借着微弱的烛火,看清了上面那句“事成之后,瀛、莫二州,永归契丹”的承诺。
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狰狞的冷笑。
他将密信,凑到烛火之上,点燃。看着那张写满了卖国条款的纸,一点一点地,化作黑色的灰烬。
一阵夜风,从窗外吹入,将那黑色的灰烬,卷起,吹向了幽州府库的方向。
在那里,那尊染着帝王之血的青铜大鼎,还在静静地,矗立着。
似在无声地,预警着一场,即将到来的、无可避免的滔天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