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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黄揆之辱（第2页）

“能起来吗？”红线的声音缓和了些。

林缚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因为浑身剧痛，刚首起一半就又倒了下去。旁边一个女兵连忙上前，想要扶他，却被他避开了。他咬着牙，用手撑着地面，一点一点地站起来，虽然摇摇晃晃，却硬是没让人帮忙。

红线看着他倔强的样子，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像水面上的涟漪，一闪即逝。她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递给他：“这是伤药，拿去擦擦吧。”

林缚接过油纸包，入手温热。他打开一看，里面是些研磨好的药粉，散发着淡淡的草药香。这比上次女营给的金疮药要精致得多，显然是上好的药材。

“谢谢……头领。”林缚的声音沙哑得像破锣，每一个字都透着疼痛。

红线没再说什么，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有惋惜，有同情，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共鸣？仿佛从他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她转身对那个女兵吩咐了几句，然后便带着其他女兵离开了，红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帐篷后面。

“头领让你先去休息，柴我们让人送过去。”女兵扶着林缚，往营区外走，“她还说，以后要是再有人欺负你，就去女营找她。”

林缚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想拒绝，却被女兵扶着往前走。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药包，又摸了摸胸口的粟饼，那里似乎还残留着米汤的暖意。

回到自己的角落，林缚才发现身上的伤比想象中还要重。他小心翼翼地拆开衣服，用清水擦洗伤口，然后把药粉撒上去。药粉碰到破皮的地方，疼得他龇牙咧嘴，冷汗湿透了后背，但他却像是感觉不到似的，动作一丝不苟。

他想起黄揆那张嚣张的脸，想起那些亲兵凶狠的拳脚，想起自己像条狗一样被踩在地上的屈辱。一股恨意像毒藤般钻进心里，紧紧地缠绕着他的心脏，勒得他喘不过气来。

凭什么？

凭什么他能穿着锦袍，骑着白马，吃着精米白面？凭什么自己就要像条狗一样，任人打骂，连活下去都那么艰难？“天补平均”，这西个字再次在脑海里响起，带着无比的讽刺。

林缚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渗出血珠。他看着女营的方向，那里的红旗正在风中飘扬，像一团燃烧的火焰。他忽然明白了红线刚才眼神里的那丝共鸣——在这个吃人的营地里，谁不是在挣扎着活下去？谁没有受过这样那样的屈辱？

只是有人选择了忘记，有人选择了屈服，而红线，选择了拿起剑，为自己，也为那些和她一样的人，劈开一条生路。

那自己呢？

林缚摸了摸怀里的粟饼，感受着那粗糙的质感。他想起了妹妹，想起了乱葬岗里那些冰冷的尸体，想起了自己在死人堆里抠出这半块饼时的决心。

他不能死。

他要活下去。不仅要活下去，还要活得像个人样。要让那些欺负过他的人，看看他林缚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傍晚时分，林缚强撑着身体，走到后山。他找了块隐蔽的石头，把那半块粟饼埋了进去，上面压了块沉重的石头。他知道，从今天起，这半块饼不再仅仅是妹妹的遗物，更是他隐忍的见证，是他复仇的火种。

回到营地时，他看见黄揆的亲兵正在鞭打一个流民，理由是那人走路时多看了黄揆的帐篷一眼。林缚默默地低下头，加快脚步从旁边走过，后背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提醒着他白天的屈辱。

但他的眼神变了。

不再是单纯的恐惧和麻木，而是多了些别的东西。像深不见底的寒潭，表面平静，底下却暗流涌动。那是屈辱淬炼出的坚韧，是仇恨点燃的火焰，是在绝境中挣扎求生的狼性。

他知道，黄揆不会轻易放过他。这次的屈辱，只是一个开始。但他不怕。

因为他己经一无所有，除了这条贱命，和一颗不甘被践踏的心。

夜深了，营地渐渐安静下来。林缚靠在墙角，看着女营方向跳动的火把，手里紧紧攥着那包伤药。药包里的草药香，和他身上的血腥味混在一起，形成一种奇特的气息，提醒着他今天发生的一切。

他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不知道自己能否等到复仇的那一天。但他知道，从今晚起，黄揆这个名字，己经像根毒刺，深深扎进了他的心里。而红线那抹红色的身影，却像一盏灯，在这无边的黑暗里，给了他一丝微弱的光亮。

林缚闭上眼睛，把所有的恨意和决心都压在心底。他需要积蓄力量，像蛰伏的狼，等待着反击的时刻。

夜风吹过营地，带来远处的狼嚎，凄厉而绝望。但在这狼嚎声中，却有一颗年轻的心，正在屈辱的土壤里，悄然生根发芽，等待着破土而出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