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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沙盘演兵（第1页）

中军大帐的地面上铺着巨大的沙盘，涿州城的轮廓在细沙勾勒下栩栩如生。护城河用青黛色的琉璃珠铺就，箭楼插着小旗，连城墙上的垛口都按比例捏制，仿佛将整座坚城搬进了营帐。

林缚站在帐尾的阴影里，手指无意识地着腰间的短刀。他能来旁听这场推演，全因黄巢一句“这小子鬼点子多，让他长长见识”。冲阵营的队正秦武站在他身前，背对着他，甲叶上的寒光像在无声地警告“别多嘴”。

“涿州城防坚固，唯有强攻！”一个络腮胡将军猛地将令旗拍在沙盘北侧，“末将愿率本部人马，三日之内拿下北门！”

“强攻？”另一个胖将军摇着折扇，扇面上画着洛阳牡丹，“北门是涿州最险处，守军三倍于别处，你这是让弟兄们去填护城河！依我看，不如围而不攻，等他们粮尽自溃。”

“等？等长安的援军来了，咱们喝西北风去？”络腮胡冷笑，“你这扇子该换换了，画些娘们儿玩意儿，打不了硬仗！”

争吵声像滚油锅里溅了水，噼啪作响。老将们各执己见，有的拍着胸脯要当先锋，有的摇头晃脑说要“智取”，却没人说得出“智取”的具体法子。黄巢坐在主位，手指敲着案几，目光在沙盘和众将脸上来回移动，始终没说话。

林缚的目光落在沙盘东南角的一处低洼——那里标注着“引水渠”。涿州城地势高于周围，全靠这条水渠从城外引水。他想起郭嘉手札里的话：“城之固，不在墙高，在其脉。断脉者，不攻自破。”

“都静一静。”黄巢突然开口，目光越过众将，落在帐尾，“林缚，你来说说。”

帐内瞬间安静，所有目光像箭一样射向林缚。秦武猛地回头瞪他，眼神里的警告再明显不过。络腮胡将军嗤笑一声，显然没把这个毛头小子放在眼里。

林缚深吸一口气，从阴影里走出。沙粒钻进草鞋，硌得脚底生疼，却让他的思路更清晰。他走到沙盘前，指尖悬在引水渠上方，却没有立刻落下。

“诸位将军的法子都有道理。”他先给老将们递了台阶，“但强攻伤亡太大，围困又恐夜长梦多。”他的指尖终于落下，点在引水渠的闸门处，“末将以为，可双管齐下。”

“双管齐下？”黄巢挑眉，“说来听听。”

“第一管，疲敌。”林缚拿起两面小旗，一面插在城外密林，一面插在水渠附近，“派小股部队，白天袭扰北门，夜里偷袭水渠，让守军日夜不得安宁。不出十日，必人人自危。”

“胡闹！”络腮胡打断他，“小股部队是去送人头？守军一冲就散了！”

“不散才好。”林缚平静地回视他，“要的就是让守军觉得咱们不堪一击，放松警惕。等他们疲沓了，再……”他突然将水渠边的小旗往城内挪了挪，“派精锐假扮民夫，趁修渠混入城内。”

胖将军摇着折扇轻笑：“你当涿州守将是傻子？民夫进城要验腰牌，搜身三次，插翅也难进。”

“未必。”林缚拿起代表守军的小木人，指着其中一个标着“粮官”的木像，“涿州粮官王启年，贪赃枉法，早就被百姓骂作‘王扒皮’。咱们只要……”他做了个“抓”的手势，“把他在城外养外室的证据送到他夫人手里，再许他五百两黄金，你说他会不会帮咱们？”

这话一出，帐内响起一片抽气声。

用内宅丑闻胁迫官员，这法子太阴险，也太……管用。连一首冷笑的络腮胡，都收起了轻蔑的神色。

“这就是你的第二管？”黄巢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趣。

“是。”林缚点头，“守军再严，也挡不住内鬼开门。王启年掌管粮仓钥匙，只要他在夜里打开西角门，咱们的精锐就能首取粮仓。到时候……”他将代表义军的大旗往沙盘中央一插，“城内必乱，不攻自破。”

“取巧！”络腮胡忍不住反驳，“战场胜负，凭的是真刀真枪，哪能靠这些阴私手段？”

“将军可知郭嘉先生的‘十胜十败’？”林缚突然反问，目光扫过帐内，“他说‘袁绍虽强，内部多乱；曹公虽弱，上下一心’。这涿州城就像当年的袁绍，看似坚固，内里早烂透了。”他指着沙盘上的守军木人，“粮官贪腐，士兵缺饷，百姓怨声载道——这些矛盾，就是咱们的刀。”

胖将军的折扇停在半空：“可万一王启年不肯就范呢？万一精锐被发现了呢？风险太大！”

“乱世用兵，哪有零风险的事？”林缚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年轻人特有的锐气，“当年项羽破釜沉舟，韩信背水一战，不都是险中求胜？咱们要是怕风险，不如解甲归田，等着唐狗来砍脑袋！”

帐内再次陷入死寂，连黄巢敲击案几的声音都停了。秦武看着林缚的背影，眼神复杂——这个总被他斥为“耍小聪明”的少年，此刻站在沙盘前，竟有种说不出的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