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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校尉初立（第1页）

新营帐的油灯豆大一点，照得西壁的破洞忽明忽暗。

林缚着案上的铜印，印面“第三队”三个字刻得仓促，边缘还带着毛刺。这是他成为小校的凭证，也是副沉甸甸的担子——手下十三号人，六个是王五队的旧部，七个是新拨来的兵油子，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队正，该分粮了。”门口传来粗哑的嗓音，是旧部里的老周，脸上带着块箭疤，据说跟过三任队长，最后都因克扣军粮被他捅了刀子。

林缚抬头，看见老周身后跟着两个兵油子，一个歪戴头盔，一个敞着衣襟，嘴角都挂着看戏的笑。新拨的粮袋就堆在角落，麻袋口松着，露出里面掺着沙砾的粟米——这是营地东侧防务区的“特殊待遇”，比中军的粮食品质差了不止一个档次。

“按人头分，每人两升。”林缚起身时，左腿的旧伤牵扯着疼，他刻意挺首了腰板。

歪头盔突然嗤笑：“两升？前几任队正都给三升，你这新来的就克扣粮？”

“粮账在案，多领的得自己补上。”林缚指着粮袋里的沙砾，“你们要是能把这些挑出来，我去军需处给你们换好粮。”

敞衣襟往粮袋里啐了口唾沫：“老子才不做这苦力！我看你是想中饱私囊吧？”

老周的手按在了刀柄上，旧部们也围了过来，眼看就要动手。林缚突然按住老周的胳膊，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戏志才手札里记的安神草药：“昨天查哨，见你总咳嗽，这是我采的枇杷叶，煮水喝能止咳。”

老周愣住了，粗糙的手指捏着草药，指节泛白。歪头盔和敞衣襟也没料到他来这手，脸上的嘲讽僵住了。

“粮是不多，但掺的沙砾我替你们挑。”林缚搬过粮袋倒在席子上，捡起块瓦片慢慢刮沙砾，“但谁要是想借机闹事，军法处置。”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股不容置疑的劲，左手按在腰间的环首刀上，刀柄被体温焐得发烫。

油灯噼啪爆了个灯花。

老周突然蹲下来帮忙挑沙砾，旧部们也跟着动手。歪头盔和敞衣襟对视一眼，悻悻地加入进来。十三双手在昏灯下翻动，粟米与沙砾分离的簌簌声，竟比争吵更让人安心。

分到最后，林缚的粮袋里只剩半升，还多是碎米。老周要把自己的匀给他，被他按住了：“我年纪轻，耐饿。”

夜深时，营帐里的鼾声此起彼伏。

林缚借着月光翻看郭嘉手札，“恩威并施”西个字被他用炭笔圈了又圈。白日里的情形在眼前回放：若单讲军法，兵油子必不服；若只施小恩，又镇不住场面。这平衡的火候，比浅滩设伏更难拿捏。

帐外突然传来异动。

他抄起短刀冲出时，正撞见歪头盔往马槽里撒沙子。那是匹刚调拨来的瘦马，明天要派去送信，被沙子呛得连连刨蹄。

“你干什么？”林缚的刀鞘磕在马槽上，发出沉闷的响。

歪头盔梗着脖子：“这破马跑不动路，留着也是浪费粮草！”

“军令如山，你想抗命？”林缚逼近一步，刀鞘抵住他的咽喉，“还是觉得我这小校的位置坐不稳？”他的眼神在月光下亮得惊人，像极了浅滩上掷出曼陀罗粉包的瞬间。

歪头盔的喉结滚动着，终于低下头：“不敢。”

“去把马槽洗干净，再铡两捆新草。”林缚收刀入鞘，“天亮我来查。”

回帐时，他瞥见老周的铺位动了动，显然醒着。月光透过帐缝落在老周脸上，那道箭疤在阴影里像条蛰伏的蛇。

次日卯时，林缚的帐外排起了队。

老周捧着个豁口的陶碗，里面盛着黑褐色的药汤：“按你说的煮了，你也喝点。”歪头盔牵着刷洗干净的瘦马，敞衣襟扛着新铡的草料，后面跟着十个挺首腰板的士兵。

林缚接过药碗一饮而尽，苦涩的药味里竟品出点回甘。他指着防务图上的烽燧：“老周带三人守一号燧，歪头盔带两人巡河，剩下的跟我查哨。”顿了顿补充道，“晚上加餐，我去军需处多领两斤肉干。”

欢呼声里，他看见老周的箭疤舒展了些，歪头盔偷偷挺首了脊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