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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血火登城（第1页）

寅时的梆子声刚落，颍州城下就炸响了震耳欲聋的战鼓。

林缚猛地从草堆里弹起来，左腿的伤口被牵扯得剧痛，让他差点栽倒。昨夜包扎的布条早己被血浸透，黏糊糊地贴在皮肉上，散发着浓重的腥气。他咬着牙撕下布条，露出里面外翻的伤口，撒上红线给的伤药粉，再用干净的麻布缠紧。药粉碰到伤口的瞬间，疼得他浑身抽搐，冷汗顺着脊梁骨往下淌。

“拿好家伙！准备攻城！”刀疤脸头目的吼声在帐篷外响起，带着金属摩擦般的沙哑。

林缚抓起身边那把豁了口的短刀，刀柄被磨得发亮，还带着前主人的体温。他摸了摸胸口，那半块粟饼被油纸仔细包着，硌得肋骨生疼，像块烧红的烙铁。

营地里早己乱成一锅粥。

士兵们扛着云梯、推着攻城锤，在战鼓声中朝着城墙冲锋。箭矢像暴雨般从城头倾泻而下，带着呼啸的风声，扎进泥土里、木板上，也扎进人的身体里。林缚看见一个扛着云梯的士兵，喉咙里突然冒出个血洞，他张着嘴想说什么，却只发出嗬嗬的声响，云梯轰然倒地，砸在后面的人身上。

“跟我上！”刀疤脸头目举着盾牌，率先冲了出去，“别扎堆！分散开！”

林缚被人流裹挟着往前冲，左腿的伤口每落地一次，就像有把钝刀在里面搅动。他死死咬着牙，眼睛盯着城头那些黑洞洞的箭孔，身体像泥鳅般在人群中穿梭。身边不断有人倒下，有的被箭射穿胸膛，有的被滚木砸烂了脑袋，鲜血溅在他脸上，温热而粘稠。

“快！把攻城锤推过来！”黄揆的声音在后方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林缚抬头望去，只见黄揆站在高台上，身边围着数名亲兵，手里的长剑首指城墙。他的铠甲在火把的映照下闪着寒光，脸上带着一丝残忍的笑意，像在欣赏一场精心编排的好戏。

“林缚！还愣着干什么？”一个亲兵的鞭子抽在他脚边，“黄小将军有令，让你去修补攻城锤！”

林缚的心脏猛地一缩。他看见那具昨天拼死拖回来的部件，还孤零零地躺在离城墙不远的地方，离护城河只有几步之遥。那里是箭雨最密集的地方，刚才己经有三个试图靠近的士兵被射成了刺猬。

“快去！”鞭子再次抽来，擦着他的胳膊飞过，带起一道血痕。

林缚咬了咬牙，握紧短刀，朝着那堆部件冲去。脚下的土地早己被鲜血浸透，踩上去软绵绵的，像踩在烂泥里。一支箭矢擦着他的头皮飞过，射进旁边的土地里，箭羽还在微微颤动，上面的红缨被血染红，像朵开得正艳的罂粟。

他冲到部件旁边，刚要弯腰去搬，就听见头顶传来呼啸声。抬头一看，一块磨盘大的巨石正朝着他砸下来，阴影瞬间将他笼罩。

“小心！”

林缚下意识地往旁边一滚，巨石擦着他的后背砸在地上，震得他五脏六腑都错了位。飞溅的碎石像刀子般割在他脸上，火辣辣地疼。他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看见旁边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正吓得呆立在原地，眼神空洞地看着另一块滚落的巨石。

那是和他一起搬运石头的同伴，名叫小石头，昨天还塞给他半块麦饼。

“快跑！”林缚嘶吼着扑过去，用尽全身力气将小石头推开。

小石头踉跄着滚到一边，躲过了巨石，却被飞溅的碎石砸中了胳膊，疼得惨叫起来。而林缚自己，却没能完全躲开，一块拳头大的碎石狠狠砸在他的左腿上。

“咔嚓”一声脆响，像是骨头断裂的声音。

剧痛瞬间席卷了全身，林缚感觉左腿像是被生生扯断，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他咬着牙，死死咬住嘴唇，才没让自己喊出声来，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

“抓住他！别让他跑了！”城头上的士兵嘶吼着，箭矢更加密集地射了过来。

林缚蜷缩在地上，用短刀支撑着身体，艰难地往后挪动。他的左腿己经完全失去了知觉，鲜血像喷泉般从伤口涌出，在地上积成一滩。他能感觉到生命正在一点点流逝，像沙漏里的沙子。

就在这时，他看见黄揆站在高台上，正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像在欣赏一只濒死挣扎的蝼蚁。

一股滔天的恨意猛地从心底窜起，像团烈火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

凭什么？

凭什么他可以站在安全的地方，看着别人用生命去换取他的军功？凭什么他可以肆意践踏别人的尊严，把别人的生命当成儿戏？凭什么“天补平均”的口号喊得震天响，却容不下一个只想活下去的流民？

活下去！

这个念头像道闪电劈进脑海，让他瞬间清醒过来。他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黄揆的嘲笑里！他要活下去，要让黄揆看看，他林缚不是任人宰割的蝼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