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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破蔡州（第1页）

黎明前的雾气还没散尽，蔡州城头的守军打了个哈欠。

张校尉揉着冻得发僵的脸颊，往手心里啐了口唾沫，搓出的白气很快被寒风卷走。他斜眼瞥了瞥垛口外的旷野，那里的茅草在风中倒伏，露出被霜雪冻硬的土地——按常理，这时候该是义军最松懈的时辰，毕竟连续三天的攻城都被他们用滚石砸退了。

“弟兄们打起精神！”他扯着嗓子喊，声音在空旷的城墙上显得格外单薄，“林蛮子要是再敢来，老子让他尝尝新到的狼牙箭！”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沉闷的轰鸣，像闷雷滚过冻土，震得城砖缝里的冰碴簌簌往下掉。

旷野尽头的薄雾里，突然竖起三十架云梯。与往日不同的是，这些云梯的顶端装着铁制的弯钩，梯身缠着浸过桐油的麻布，在熹微的晨光里泛着油光。更诡异的是，每架云梯后面都跟着十几个扛陶罐的士兵，陶罐口塞着布条，隐约能闻到松脂的味道。

“那是……什么玩意儿？”一个新兵指着远处的黑影，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张校尉的瞳孔骤然收缩。他见过义军的云梯被滚石砸断，见过他们的士兵被热油浇得惨叫，却从没见过这样的架势。当他看清那些陶罐时，突然想起三天前抓到的俘虏说的话——“林将军有能喷火的宝贝”，当时只当是疯话，此刻却觉得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放箭！快放箭！”他嘶吼着抽出佩刀，刀鞘砸在箭楼的木柱上，惊得栖息在梁上的寒鸦扑棱棱飞起。城墙上的床弩开始转动，绞盘的吱呀声里，铁矢带着破空的尖啸射向旷野，却被云梯旁突然竖起的铁盾挡住，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投！”旷野里传来林缚的吼声，像平地炸起的惊雷。

三十个陶罐同时被抛向城头，在空中划出弧形的轨迹。张校尉下意识地举盾去挡，却见那些陶罐在撞上城砖的瞬间炸裂，溅出的不是水，而是带着火星的粘稠液体。松脂混合着猛火油的火焰“腾”地窜起三尺高，舔舐着士兵的甲胄，惨叫声立刻在城墙上炸开。

“是猛火油！”有人凄厉地哭喊，声音被火焰的噼啪声吞没。那些沾到火星的士兵在地上翻滚，火舌却像附骨之疽，越烧越旺，很快将他们裹成火人。

趁着城头混乱，控鹤军的士兵己经推着云梯冲到城下。铁钩精准地搭上垛口，梯身被士兵的重量压得弯曲，却没像往常那样断裂——林缚让人在梯身夹层里加了铁条，韧性能抵得住两石重的滚石。

“砸！给老子砸！”张校尉挥刀劈开扑来的火焰，眼睁睁看着第一个义军士兵爬上城头。那士兵戴着明光铠，手里的环首刀在火光里闪着寒光，一刀就劈开了新兵的咽喉。鲜血喷溅在燃烧的麻布上，腾起一股刺鼻的焦味。

就在这时，城南突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整座城墙都在摇晃，张校尉被震得摔坐在地，头盔滚到脚边，露出被冷汗浸湿的发髻。他挣扎着抬头，看见南门的城楼在烟尘里倾斜，砖石混着木屑冲天而起，露出后面黑压压的义军士兵。

“城门……城门塌了！”有人发出绝望的尖叫。

张校尉这才明白，刚才的闷雷不是天灾，是人祸。他想起史书里记载的“火药”，那些只在炼丹术里提到的东西，竟然真的被义军用来炸塌了城门。烟尘弥漫中，他看见一面“控鹤”大旗从缺口里伸出来，旗角的火焰纹在阳光下猎猎作响，像在嘲笑他的无知。

“杀！”林缚的吼声从缺口传来，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控鹤军的士兵踩着碎石冲进城内，环首刀劈砍甲胄的脆响里，混着百姓惊恐的哭嚎。那些被火焰逼到城角的守军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潮水般的义军淹没，惨叫声很快被淹没在更密集的厮杀声里。

张校尉举刀想冲上去，却被一个火人抱住了腿。那是他的亲卫，浑身的火焰己经烧到了头发，嘴里还在嘶吼着“校尉快走”。灼热的气浪燎得张校尉脸皮生疼，他眼睁睁看着亲卫在火焰中化为焦炭，而自己却被死死缠住，动弹不得。

“叮”的一声，他的佩刀被飞来的箭矢射落。抬头时，正对上林缚冰冷的目光。那个传说中的“林蛮子”就站在不远处，玄色战袍上沾着血污，手里的长枪还在往下滴血。他身后的士兵正用铁钩拉开拒马，为后续的大军开辟道路。

“降者不杀！”林缚的声音在火光里回荡，长枪往地上一顿，枪尖挑起的头盔滚到张校尉脚边——那是蔡州守将的头盔，上面还沾着脑浆。

张校尉瘫坐在地，看着义军士兵像潮水般涌进城内，看着他们用奇怪的铁管喷射火焰，看着那些曾经不可一世的唐军士兵在火器面前不堪一击。他突然明白，自己守的不是一座城，而是一个即将被时代抛弃的旧梦。

当第一缕阳光照进蔡州城时，厮杀声渐渐平息。控鹤军的士兵站在城头，将“齐”字大旗插在南门的废墟上。旗面在风中舒展，映着远处尚未散尽的硝烟，像一幅浸染了鲜血的画卷。

林缚站在城楼上，望着脚下的蔡州城。街道上还残留着燃烧的痕迹，百姓们躲在门后偷偷张望，眼神里带着恐惧，也带着一丝好奇。他知道，这场胜利不仅仅是攻下了一座城，更是宣告了一个新时代的到来——火器的威力，将彻底改变战争的形态。

远处传来了黄巢的欢呼声，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他策马奔到城下，勒住缰绳，看着坍塌的城门和燃烧的城楼，突然放声大笑：“好！好一个林缚！好一个控鹤军！有此神兵利器，何愁天下不定！”

林缚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此乃头领神威，末将不敢居功。”他的目光扫过周围的将领，看见黄揆的脸色发白，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嫉妒。他知道，这场胜利带来的不仅是荣耀，还有更深的猜忌，但他不在乎——他要的是天下太平，而不是一时的权位。

蔡州的陷落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中原大地上激起了层层涟漪。唐军听到消息后，无不心惊胆战，那些原本观望的藩镇更是坐不住了，纷纷派人来打探虚实。他们终于明白，这支义军己经不是当年那支乌合之众，而是拥有可怕战斗力的虎狼之师。

夕阳西下时，林缚站在蔡州城头，看着士兵们清理战场。控鹤军的士兵们正在擦拭他们的武器，脸上带着疲惫却兴奋的笑容。那些改进的云梯和燃烧罐被整齐地堆放着，等待着下一场战斗的来临。

他抬头望向西方，那里是长安的方向。他知道，蔡州只是西进路上的第一座城池，更艰难的挑战还在后面。但他己经做好了准备，带着他的控鹤军，带着这些改变战争的火器，去迎接属于他们的时代。

晚风拂过城头，带着硝烟和血腥的味道。林缚握紧了手中的长枪，枪杆在夕阳下泛着冷冽的光。他知道，破蔡州只是开始，真正的硬仗，还在后面。但他无所畏惧，因为他身后，是一支能够改写历史的铁军，是一个即将到来的新时代。

夜幕降临，蔡州城渐渐安静下来。只有城头的火把还在燃烧，照亮了士兵们巡逻的身影。在这座刚刚经历过战火的城市里，一个新的故事，正在悄然开始。而这个故事的主角，将是那些掌握着火器的勇士，和他们脚下这片即将迎来变革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