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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朱温初现（第1页）

泗水城的粮仓刚堆满新收的粟米，粮道上的警讯就像长了翅膀，三天内连传七次。

“将军，又有一队粮车被劫了！”斥候跪在地上，甲胄上还沾着干涸的血渍，“对方穿着唐军的皮甲，却比正规军还狠，抢了粮就烧车，弟兄们追了三里地，连个人影都没抓到！”

林缚的手指在粮道地图上划出一道血痕。从寿州到泗水城的百里官道，己经被劫了五处，劫匪的手法刁钻得像群饿狼——专挑雨后泥泞的路段下手，每次出动不超过五十人，得手后就钻进两侧的密林，连马蹄印都用树枝扫得干干净净。

“头领有令，让您务必守住粮道。”黄邺的信使站在帐外，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唐廷派了个叫朱温的军阀，带着三千精锐来‘平叛’，这些劫粮的，就是他的先锋。”

“朱温？”林缚的笔尖在战报上顿了顿，墨滴在“粮道遇袭”西个字上晕开，像朵不祥的墨花。这个名字他似乎在哪听过，却一时想不起来。

“听说这人是砀山人，以前也是混江湖的，后来投了唐军，打仗不要命，最擅长偷袭。”信使压低声音，“头领说，此人比黄揆难对付十倍，让您千万小心。”

林缚送走信使，立刻召集孙二和李三的副手：“把粮道两侧的密林都清一遍，每十里设一个烽火台，再派三队斥候交替巡逻，发现可疑人影就放响箭。”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地图上的鹰嘴崖——那是粮道最狭窄的地段，两侧是丈高的岩壁，最适合设伏。

“孙二，你带两百弟兄，去鹰嘴崖左侧的密林里埋伏，多备滚石和火箭。”林缚用红笔在鹰嘴崖画了个圈，“我要让这些劫匪知道，粮道不是他们想来就来的地方。”

孙二领命而去，临行前突然想起什么：“将军，要不要通知黄统领一声？他的人就在附近驻扎。”

林缚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黄揆被罚看守粮草后，总以“协防”的名义在粮道附近晃悠，却从未真正出过力。这次朱温来袭，他怕是躲得更远。

“不必。”林缚的指尖划过地图上的密林，“咱们自己的事，自己解决。”

三日后的清晨，浓雾像块湿透的棉絮，压得粮道两侧的树梢都低了三分。

林缚穿着件流民的破棉袄，混在运粮队里，手里牵着头老黄牛，牛背上驮着个空麻袋——里面藏着他的短刀和半袋石灰粉。这是他故意放出的消息：今日有“重粮”从寿州运往泗水城。

辰时三刻，当运粮队刚走进鹰嘴崖，浓雾里突然射出三支冷箭，车夫惨叫着摔下车，老黄牛惊得扬起前蹄。

“动手！”林缚猛地扯开棉袄，露出里面的铁甲，短刀出鞘的脆响惊得浓雾都抖了抖。

两侧的密林里突然滚下无数巨石，砸得山道上烟尘弥漫。孙二的吼声从崖顶传来：“射火箭！别让他们跑了！”

火箭拖着烈焰，在浓雾里划出一道道红痕，照亮了劫匪们惊慌的脸。他们果然穿着唐军皮甲，却比正规军更凶悍，领头的是个独眼汉，被滚石砸断了胳膊，竟还挥舞着砍刀嘶吼：“往密林里撤！”

林缚早就料到他们会往密林跑。他吹了声尖锐的口哨，埋伏在林边的弟兄们突然拉起一张巨网，网眼缠着淬了麻药的倒刺，冲在最前面的几个劫匪撞上去，立刻被网住，倒刺扎进皮肉，疼得嗷嗷首叫。

“放石灰！”林缚将半袋石灰粉撒向浓雾，白色的粉末在空气中炸开，呛得劫匪们纷纷捂眼咳嗽。

这场仗打得干净利落。半个时辰后，浓雾渐渐散去，鹰嘴崖下躺着二十多具劫匪的尸体，独眼汉被孙二踩在脚下，嘴里还在骂骂咧咧。

“将军，你看这个！”李三的副手从一具尸体上搜出块腰牌，铜质的牌子上刻着个“梁”字，背面还有行小字：“宣武军先锋营”。

“宣武军？那不是朱温的部队吗？”孙二啐了口唾沫，“看来真被咱们猜对了，就是他干的！”

林缚拿起那块腰牌，指尖触到“梁”字时，突然像被烫了一下。他猛地想起在哪听过“朱温”这个名字——郭嘉手札的残页里，有段关于“面相与人心”的记载，其中提到“鹰视狼顾者，野心勃勃，不可轻信，若遇此辈，当以雷霆手段除之，否则必成大患”。

当时他只当是古人的迷信，此刻握着这块刻着“梁”字的腰牌，想起那些被烧的粮车和刁钻的战术，后背突然渗出冷汗。

“将军，怎么了？”孙二见他脸色发白，关切地问。

“没什么。”林缚将腰牌揣进怀里，目光望向远处的官道，那里的浓雾还没散尽，像藏着无数双窥视的眼睛，“把这些俘虏押回泗水城，仔细审问，看看朱温的主力在哪。”

他转身往鹰嘴崖顶走，每一步都踩在碎石上，发出咯吱的声响。崖顶的风很大，吹得他甲胄上的铁片哗哗作响。远处的地平线上，隐约能看见唐军的斥候在密林边缘晃动，像群等待猎物的狼。

“孙二，”林缚突然开口，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从今天起，粮道的守卫再加一倍，巡逻队改成五人一组，配弓箭和号角，一旦遇袭，立刻放火报信，不许单独追击。”

“是！”孙二虽然不解，但还是坚定地执行命令。

林缚站在崖顶，望着粮道蜿蜒向远方，像条脆弱的生命线。他知道，今天的小胜只是开始，真正的对手还没露面。那个叫朱温的男人，用几队小股部队就搅得粮道鸡犬不宁，其心计和狠辣，绝不在黄揆之下。

更可怕的是，他身上那种“鹰视狼顾”的特质——郭嘉手札里说，这种人不会甘心屈居人下，今天能为唐廷卖命，明天就可能反噬其主。而这样的人，一旦盯上义军这块肥肉，绝不会轻易放手。

“朱温……”林缚低声念着这个名字，指尖在甲胄上捏出深深的印痕，“咱们走着瞧。”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鹰嘴崖的岩壁上，像只蓄势待发的鹰。远处的密林里，一只乌鸦突然冲天而起，发出凄厉的叫声，仿佛在预示着一场即将到来的、更凶险的较量。

林缚握紧了腰间的短刀，刀鞘上的新缠绳己经被汗水浸湿。他知道，对付这样的对手，不能有丝毫的大意，每一步都得像在刀尖上行走，既要守住粮道，也要时刻提防着暗处的獠牙。

而那张写着“朱温”名字的战报，此刻正躺在他的怀中，像块滚烫的烙铁，提醒着他——一个比黄揆更难缠、更危险的敌人，己经悄然出现。这场江淮之争，注定不会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