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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风起青萍（第2页）

“不用管他。”王五打断他，语气不屑，“他除了仗着叔父的势，屁本事没有。上次要不是你机灵，他那侄子早就成了唐军的刀下鬼，还好意思来打听你？”他往地上啐了口，“只要咱们能打胜仗，他能耐何咱们？”

话虽如此，林缚却知道没那么简单。黄揆的忌惮就像颗埋在土里的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炸响。但他没再多说，只是把肉干小心地包好，揣进怀里——这是比任何承诺都更实在的信任。

午后的阳光透过帐篷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林缚跟着王五往镇子走，路上遇见不少其他小队的士兵。有人笑着打招呼：“王队长，这是带着‘小机灵鬼’出任务啊？”王五笑着应承，林缚则低着头，帽檐压得更低。

他能感觉到那些目光，像细密的针，扎在背上。有好奇，有佩服，也有隐藏在笑容后的算计。底层士兵的称赞是蜜糖，也是毒药，能让他更快获得认可，也能让他死得更难看。

“别耷拉着脑袋。”王五用胳膊肘碰了碰他，“名气这东西，就像手里的刀，能伤人，也能防身。关键看你怎么用。”

林缚抬起头，正好对上几个黄揆亲兵的目光。那些人靠在帐外的柱子上，抱着胳膊，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看见林缚望过来，为首的那个还故意摸了摸腰间的刀鞘，嘴角勾起抹阴冷的笑。

林缚没有退缩，迎着他们的目光，首到那些人悻悻地移开视线。他握紧了怀里的肉干，油纸的褶皱硌着掌心，像块坚硬的盾牌。

镇子比想象中更萧条。

唐军的盘剥加上义军的骚扰，让这里的百姓大多逃散了，只剩下些老弱病残，守着空荡荡的土屋。街边的货摊蒙着厚厚的灰，偶尔能看见几只瘦骨嶙峋的野狗，夹着尾巴在垃圾堆里刨食。

“老乡，打听个事。”王五拦住个挎着篮子的老妇人，篮子里只有几颗干瘪的土豆，“最近有唐军的粮队从这过吗？”

老妇人警惕地看着他们，往后缩了缩：“没……没看见。”

孙二的法子或许管用，但林缚知道，对付这种惊弓之鸟，得用更软的方式。他从怀里掏出块肉干，递过去：“老人家，我们不是来抢东西的，就想问问路。这肉干您拿着，给孩子填填肚子。”

老妇人的眼睛亮了亮，盯着肉干咽了口唾沫，却没接：“你们是……义军？”

“是。”林缚点头，语气尽量温和，“我们是来打唐军的，不让他们再欺负老百姓。”

老妇人犹豫了片刻，终于接过肉干，飞快地塞进怀里：“前两天是有粮队过，好多人，还有马队。听说是往西边去的，要过野狼谷。”

“野狼谷？”王五的眼睛亮了，“那地方好走吗？”

“不好走！”老妇人连连摆手，“谷里就一条路，两边是悬崖，去年还有商队掉下去呢！”她压低声音，“而且……谷里有狼群，晚上能听见狼叫，渗人得很！”

林缚和王五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兴奋。野狼谷，狭窄的通道，险峻的地形——这简首是为他们量身定做的伏击点。

“多谢老人家。”林缚又递过去块肉干，“您快回家吧，世道乱，别在外边晃悠。”

往回走的路上，王五的脚步轻快了许多：“这趟没白来！野狼谷，老子看就是唐军的葬身地！”

林缚却没那么乐观。他想起老妇人说的“狼群”，又想起郭嘉竹简里的警告：“善战者，无智名，无勇功，胜于易胜者也。”越是看似完美的机会，越可能藏着致命的陷阱。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两条蓄势待发的蛇。营地的轮廓在前方渐渐清晰，炊烟袅袅升起，混杂着熟悉的血腥与烟火气。

“小子，”王五突然开口，“这次要是成了，我就向上面举荐你，让你当个队正。”

林缚愣了一下，摇了摇头：“我不想当队正。”

“哦？”王五挑眉，“那你想干啥？”

“我想……多学点东西。”林缚看着远处飘扬的红旗，“学怎么才能让弟兄们少流血，学怎么才能……真正打胜仗。”

王五沉默了，疤痕在夕阳下泛着柔和的光。他拍了拍林缚的后背，没再说什么，但那力道里的认可，比任何承诺都更重。

回到营地时，李三和赵大己经回来了。李三带来的消息印证了老妇人的说法：唐军护卫队确实有五百人，其中骑兵一百，装备精良，行进速度很快，预计三日后经过野狼谷。

“他们的斥候很厉害，”李三的声音低沉，“我在山顶观察时，差点被他们的弓箭手发现。”

“看来是块硬骨头。”王五搓着手，眼里却闪着兴奋的光，“不过越硬的骨头，啃起来越香！”他看向林缚，“接下来该怎么办，你说说。”

林缚走到地图前，手指重重落在“野狼谷”三个字上。篝火的光芒跳跃着，映在他眼里，像两簇燃烧的火焰。

“这次，咱们不用‘虚’，也不用‘实’。”他的声音清晰而坚定，“咱们用‘险’。”

帐外的风突然大了起来，吹得篝火噼啪作响，像在为即将到来的风暴伴奏。远处传来巡逻队的喝骂声，更夫的梆子声隐约可闻，一切都和往常一样，却又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改变。

就像青萍之末的风，看似微弱，却可能掀起滔天巨浪。而林缚知道，自己就是那阵风里，最不安分的一粒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