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工狐疑地看了看他,又扫了眼那堆瓦砾,啐了口唾沫:“没用的东西!天黑前清不完,看我怎么收拾你!”说完便骂骂咧咧地走了。
林缚松了口气,后背己经被冷汗湿透。他看着监工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看那处被石块掩盖的门环,心里做了个决定。
等到天黑,其他人都散去休息时,他再回来。
夜幕降临时,刺史府的废墟渐渐安静下来。只有几处未熄的火星还在闪烁,偶尔爆出点火花,照亮周围狰狞的断壁残垣。林缚躲在一棵烧焦的槐树下,看着巡逻的士兵走过,手里的短刀被他攥得发烫。
巡逻队的脚步声远去后,他猫着腰,快步跑到假山旁。
月光透过云层洒下来,照亮了那处被掩盖的门环。林缚搬开石块,用短刀插进青石板的缝隙里,用力撬动。“咔哒”一声轻响,石板终于松动了些。他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石板缓缓抬起一道缝隙,露出下面黑漆漆的洞口。
一股阴冷潮湿的气息从洞口涌出来,带着淡淡的霉味,与外面的焦糊味截然不同。
林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从怀里摸出火折子,吹亮后往下照去。洞不深,下面是几级石阶,隐约能看见尽头有个模糊的轮廓,像是个木箱。
他回头望了望,确认没人后,深吸一口气,弯腰钻进了地窖。
石阶又陡又滑,布满了青苔。林缚扶着墙壁往下走,火折子的光亮有限,只能照亮眼前的一小片地方。墙壁上挂着些蛛网,被火光照得像幽灵的触须。
走到地窖底部,他才发现这里比想象中要大。借着微弱的火光,能看见角落里堆着几个木箱,还有些散落的卷轴,想必是些古籍字画,只是被潮湿的空气浸得发了霉。
最显眼的是中间那个最大的木箱,锁己经被人撬开过,箱盖虚掩着,里面空荡荡的,只剩下些稻草。看来早就有人来过,只是不知为何没把这里彻底搜查干净。
林缚的心里涌上一阵失望。他不死心,又在周围翻找起来,手指拂过布满灰尘的木箱,希望能找到些遗漏的东西。就在他快要放弃时,指尖突然碰到个坚硬的东西。
那是个被稻草掩盖的铁盒,巴掌大小,上面了了层厚厚的灰。林缚把铁盒拿出来,吹掉灰尘,发现盒子是黄铜打造的,上面刻着繁复的花纹,锁是个精巧的机关锁,不是寻常的钥匙能打开的。
他试着用短刀撬动锁扣,铁盒却纹丝不动。看来这盒子里装的,才是真正值钱的东西。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脚步声。
林缚的心猛地一跳,连忙把铁盒塞进怀里,吹灭火折子,蜷缩在木箱后面。地窖的入口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有人正在往下走。
“……就是这,我亲眼看见那小子钻进来的。”一个声音低声说,是那个络腮胡士兵!
“哼,果然藏了好东西。”另一个声音响起,是监工!“等抓住他,看我怎么扒他的皮!”
林缚的后背瞬间渗出冷汗。他没想到自己的举动被人看见了,更没想到他们会等到现在才动手,显然是想等他找到财物后坐收渔翁之利。
地窖里没有别的出口,他被堵死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火把的光亮从石阶口照进来,映出两个晃动的人影。林缚握紧了手里的短刀,心脏狂跳得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他看着那两个越来越近的人影,又摸了摸怀里的铁盒和那半块粟饼。铁盒冰冷坚硬,粟饼粗糙硌人,却给了他一丝奇异的镇定。
他不能死在这里。至少不能死在这些贪婪的蛀虫手里。
林缚深吸一口气,握紧短刀,身体像蓄势待发的豹子,紧紧盯着入口处的光亮。他知道,一场恶战在所难免,而这地窖里的残烬,或许将成为埋葬他,或是埋葬敌人的坟墓。
外面的火光越来越亮,脚步声也越来越近,死亡的阴影再次笼罩下来,比在城墙下时更加迫近,更加窒息。但这一次,林缚的眼神里没有了恐惧,只有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决绝。
他的命运,似乎总要在这样的绝境中,才能迸发出意想不到的火花。而这座残城的余烬里,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多少危险,多少生机,谁也不知道。
只有一点可以肯定,这场发生在颍州城废墟里的遭遇战,将会把他的人生,推向另一个未知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