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十一年冬,奉天殿大朝会。
寒风卷着碎雪,扑打在琉璃重檐上,发出碎玉般的清响。文武百官按品阶垂首肃立,呵出的白气在深阔殿宇内凝成一片寒雾。
天启皇帝朱啸端坐龙椅,玄色袍服上金线织就的龙纹在透入殿内的晨光中泛着冷冽光泽。他缓缓起身,熔金般的瞳孔扫过丹墀下黑压压的臣僚。
“朕,将亲征辽东,犁庭扫穴,永靖边患。”
寥寥数语,如惊雷裂空!
“陛下三思!”
奉天殿内瞬间鼎沸。文官队列顷刻跪倒一片,武将行列亦骚动不己。劝谏声、惊呼声、抽气声交织升腾,震得殿梁嗡嗡作响。
“陛下!万乘之躯,岂可轻赴险地!”兵科给事中杨嗣修颤声高呼,伏地叩首。
“臣以死请谏!”都察院左都御史刘宗周重重叩于金砖,“土木堡旧事不远,臣恐社稷再危!”
兵部侍郎赵文华声嘶力竭:“辽东苦寒,战凶危深!若陛下有失,臣等万死莫赎!”
朱啸面无波澜,冷眼俯视殿中纷乱,指节轻叩龙椅扶手。清冷的敲击声并不响亮,却令满殿喧哗陡然一静。
“都说完了?”他声调平稳,字字浸着寒意,“那就听朕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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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吏部尚书李长庚扑跪出班,老泪纵横,“英宗北狩之祸,殷鉴未远!五十万精锐尽丧土木堡,京师几陷!今建奴势颓,指日可定,何劳陛下圣驾亲征!”
都察院左都御史刘宗周以额抢地,血渍漫过眉眶:“孙承宗坐镇宁远,卢象升虎视辽左,皆足堪破敌!陛下何须犯险!臣愿血染丹墀,以明心志!”
礼部尚书黄道周双手高擎《皇明祖训》,声音发颤:“太祖遗训:天子守国门,非征不毛!陛下若行,是违祖制啊!”
工部尚书徐光启随即出列:“辽东极寒,陛下龙体……”
刑部尚书解学龙颤栗接续:“京畿防务空虚,倘有不测……”
户部侍郎蒋德璟涕泪交加:“国库虽盈,然战端一开,耗费何止亿万……”
勋贵队列中,遂平伯赵之龙战战兢兢出班:“臣…臣请陛下惜身…”
灵璧侯汤国祚跟着跪下:“陛下乃万金之躯…”
武定侯郭培民伏地不敢抬头:“亲征之事…还望三思…”
转眼间,十余名重臣接连跪地泣谏。更有三老臣愤激欲触柱死节,被殿前侍卫奋力拦下。
便在此时,都察院佥都御史袁继咸忽地出班,语带锐刺:“诸公如此竭力阻挠圣驾亲征,莫非是惧建奴一朝荡平,坏了有些人养寇自重、坐享兵权的私谋?”
一语既出,满殿霎时死寂。
朱啸缓缓起身,足音一声声,似踩在群臣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