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没有看向刘永年,而是微微低着头边走边说道:“4号高炉的问题他在京城的时候就已经听说了,到奉城以后还来电话询问。”
张恩远在说什么?
他在泄露李学武的工作?
非也,他是在解释秘书长为何对副厂长刘永年所提交的情况说明表达不满,包括刚刚的那句话。
刘永年也不是刚刚参加工作的菜鸟,自然听懂了他的话。
秘书长对辽东工业领导小组所辖各工业企业,当然也包括冶金厂的掌控力度是超乎他想象的。
当4号高炉出现问题的时候他在京城便第一时间知道了。
刘永年心里咯噔一下,同时也醒悟过来,这种事哪里能瞒得住。
秘书长既然已经提前知道了,却没有主动打电话给他询问。
这一定是知道了他自作主张,没有将事故汇报给杨宗芳来协调处理,所以才有了今天的不满。
时间给他了,机会也给他了,可他却没有抓住。
这种疏忽和自大甚至造成了二次和三次事故的发生,发生了13名生产车间工人伤亡事故,他难辞其咎。
之所以没有立即撤他的职,就是看在他以往的表现,是要给他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现在秘书长回来了,他将问题的结果承报上去,责任就到了秘书长的身上。
三天时间,是秘书长能为他争取到的最后期限,如果不能提供有力的证据支撑,那他将对这次的安全生产事故负全部责任。
不用想,一定是这样。
主管领导应该在事故发生的第一时间向上级汇报,并在责权范围内进行有效的补救和叫停生产。
但他没有,他选择了保证产能,一意孤行,终酿成苦果。
如果他在第一时间将问题汇报给杨宗芳,李学武不在的情况下,应该是杨宗芳来承担责任。
现在好了,杨宗芳可能都要感谢他,主动承担责任。
如果能幸运地在三天之内找出4号高炉的设计方案问题,并确定相关责任人,那他就有救了。
程序错误和管理实则他都有能力承担,主观错误才是关键。
只要确定设计方案是有问题的,那生产事故的根源就不是他,而是那个方案以及确定和使用方案的人。
张恩远只陪着他走到了大办公室的门口,便停住了脚步。
刘永年没说什么,只是心里依旧在思考着。
回溯4号炉从设计到施工,是董文学在钢城冶金厂主持工作期间确定的设计方案和建设方案。
再想想秘书长李学武同董文学之间的关系,这件事怎么查?
万一查出来是董文学的问题怎么办?李学武能接受这种结果?
虽然在他来冶金厂工作期间没有发现文学有原则上的问题,可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在设计和施工的过程中他有没有中饱私囊,收受贿赂。
有的时候查问题不是问题,查出了问题才是问题,这才是让他为难的关键问题。
可现在他的处境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明明来秘书长办公室是想将问题交给对方来处理的,可结果还是落在了他的手里。
李学武对他的解释不认可能怎么办,要一份详尽且有证据支撑的调查结果可不算无礼的推脱。
这个事故他是不调查也得调查了,还得将责任人固定,否则就不是他负责调查了,有人会负责调查他。
“食堂今天蒸的西葫芦馅肉包子,领导您不去尝一尝啊?”
周佩兰端着饭盒回来,刚要进办公室,听见隔壁领导办公室有动静,便探头看了一眼。
办公室内,秘书长伏身案头,手里的钢笔一直在书写着什么。
她不是有意要打扰领导工作的,而是吃饭的时间要过了。
中午休息铃声响起的时候她就因为工作绊住了手脚,直到半个小时后才得以脱身,赶去食堂就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