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奇中文网

靠近4（第2页）

唐山海接过酒杯，看也没看，手腕一翻，直接将那杯酒泼在了角落的水槽里。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郭走丢心疼地看着那点琥珀色的酒液迅速消失在水槽里，忍不住鼓起腮帮子狠狠瞪了他一眼。

唐山海却像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掏出随身携带的干净手帕，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然后，在郭走丢错愕的目光中，从口袋里变戏法似的摸出一个小纸包，递到她面前。

“喏。”

郭走丢疑惑地接过，纸包还带着他的余温。她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竟是几颗剥好的、金黄油亮的糖炒栗子，还冒着微微的热气，香甜的味道瞬间驱散了空气中残留的那点酒气。

她猛地抬头看向他，眼睛瞬间亮了，像落满了星子。

“路过巷口，看那老头炒得还算干净。”唐山海语气依旧平淡无波，仿佛只是随手为之，目光却掠过她瞬间亮起的眼眸，“少吃几颗，这东西不好消化。”

“有人吗？”堂前传来一道催促，唐山海应了声便转身往外走。

挺拔的背影消失在厨房门口，留下郭走丢独自对着那一小包栗子发愣。她拈起一颗栗子放入口中，香甜糯软的味道瞬间弥漫开来，恰到好处的温热熨帖着她刚刚经历过“制裁”又有点委屈的胃。

她慢慢嚼着，回味着那甜糯的滋味，又想起方才唐山海板着脸倒掉米酒、又默不作声掏出栗子的样子，嘴角忍不住向上弯起，最终化作一个无奈又带着点甜意的笑容。

——这个唐山海，真是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了。专制起来像个老古板，体贴起来又让人毫无办法。

与此同时，走出厨房的唐山海，听着身后传来细微的咀嚼声，脚步未停，嘴角却也牵起一个极浅的弧度。

——对付这只表面乖顺，实则骨子里满是叛逆的小猫，或许……不能一味强堵，还得适时给点甜头。

只是这甜头，必须在他的严格管控之下。他握了握口袋里的另一小包栗子——那是留给他自己的，或许下次还能派上用场。

唐山海看着堂前脏兮兮的小男孩心底不妙，他迅速地扫视四周确认没有暗探，才蹲下身握住小男孩的手，暗暗接过对方手里的纸条，面色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对待街边顽童的温和笑意：“小弟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小男孩怯生生地摇了摇头，唐山海从口袋里摸出几张纸币打发走小孩，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街角，果然捕捉到一抹藕荷色衣角迅速缩回巷子的。

他皱着眉打开纸条，上面用铅笔潦草画出的那朵不起眼的小花。那是他和徐碧城假扮夫妻潜伏初期，约定过最紧急的暗号，一股强烈的懊恼瞬间冲上唐山海心头。

——徐碧城，她竟然没按指令撤回重庆，而且用这种极其冒险，极易被跟踪的方式联系他！

如今上海形势严峻，76号、影佐机关、各方势力眼线密布，她这般举动，不仅可能暴露她自己，更可能将济世堂这处难得的避风港置于险境。

他迅速收敛心神，面色如常地转身回到医馆内，仿佛只是打发了一个寻常的乞儿。但指间那张小小的纸条，却仿佛烙铁一般烫手。

他必须去见她一面。并非旧情难忘，而是必须尽快弄清楚她的状况，制止她这种危险的行为，并设法让她尽快离开上海。这件事，绝不能将郭走丢牵扯进来，并非不信任，而是深知多一个人知情便多一分风险，他必须独自处理这棘手的意外。

唐山海毕竟是唐山海，即便心中惊涛骇浪，面上依旧波澜不惊。他依旧按时煎药，打理药材，甚至语气平常地同郭走丢讨论了几句近日药材市价的波动。

但郭走丢是何等人物？她是在观察入微的“医生”，她几乎立刻察觉到了唐山海那完美面具下的一丝心不在焉。他研药的时间比平时长了片刻，眼神偶尔会掠过窗外某处虚空，端着茶杯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了些许。这些细微的变化极其隐晦，却逃不过郭走丢的眼睛。她的心微微沉了下去。

——是军统吗？他们联系上了？

她想起唐山海近日整理库房时的异常，想起那个可疑的“钱先生”。一种难以言喻的挫败感悄然蔓延开来——她的策反工作，似乎进展得并不如想象中顺利。

但郭走丢迅速压下了这份莫名的情绪，眼下国共合作时期，即便他选择回归军统，也并不会对济世堂造成威胁。因此她也并未点破，只是暗中更加留意起唐山海的举动。

郭走丢也没想到，让这位一向冷静自持的唐先生露出破绽的，并非军统的指令，而是他那位行事不计后果的前搭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