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东灼还是没回远东。
他不敢再跟孟梁安提成婚的事,怕孟梁安像上次那样直接拒绝,不再见他。
上次若非萧迟帮他,他恐怕自那时起,就见不到孟梁安跟孩子了。
且小儿子大病后,虽养了一年多了,但身子还是弱,出不了远门,无法跟他回远东。
他舍不下他们母子三人。
如此又拖了一年,远东王迟迟等不到儿子归去,直接呈文入京给萧迟,请求把沈东灼的世子之位换给庶子。
只要世子之位一换,日后远东王故去,王爵就名正言顺是庶子的了。。。。。。
夜雨敲窗,檐下风铃断续作响。孟梁安在灯下翻阅一本泛黄医案,指尖拂过纸页边缘的虫蛀痕迹,仿佛触到了十年前那场大火烧尽刑部卷宗时的余温。窗外忽有脚步声轻落,她抬眼,见沈东灼推门而入,肩头微湿,手中握着一封泥封密信。
“北境急报。”他低声道,将信置于案上,“‘春棠馆’第三分院昨夜遭焚,两名驻馆医者重伤,一名殉职。”
烛火猛地一跳。孟梁安的手指顿住,目光落在信末盖着的半枚残印??那是她亲手设计的海棠纹章,如今被火燎得残缺不全。
“是谁干的?”她问,声音平静得近乎冷。
“暂无确证。”沈东灼坐下,握住她的手,“但现场留下了一支黑羽箭,箭杆刻着北狄古语:‘南药乱血,当以火净之。’”
她闭了闭眼。那句话,她在漠北细作传回的情报中见过三次,皆是极端部族对汉医的诅咒。如今竟已蔓延至境内。
“他们怕的不是刀兵,”她缓缓睁眼,“而是我们送去的药。因为药能救人,也能改人心。他们知道,若边民不再仇视大周,他们的战鼓便再难擂响。”
沈东灼凝视她:“你要去吗?”
“必须去。”她起身,走向柜中取出药箱,一层层检查银针、药丸、止血散,“那里有我亲自带出的弟子,还有三百余名常年服药的戍卒。若我不去,不只是失信于人,更是弃仁心于野。”
他未阻拦,只道:“我陪你。”
“不可。”她转身看他,“你是镇北侯,一动则牵军情。况且,祭天大典后朝廷已令你巡视九边,明日就要启程。我去即可,阿枝与老陶随行,再调十名亲卫暗中护路。”
他眉心紧锁,终是点头:“但若三日内无讯,我必违令折返。”
她笑了,从袖中取出那枚双心玉佩,轻轻放在他掌心:“你看,金丝尚亮,纹路清晰。我若安好,它便不会断裂。别忘了,这玉佩是你许我的誓言??生死感应,永不相欺。”
翌日清晨,天光未明,马车已候在院外。两个孩子尚在梦中,孟梁安俯身亲了亲他们的额头,指尖掠过知棠眉心一点朱砂痣,轻声说:“娘去给别的孩子治病,很快就回来。”
沈东灼送她至门口,忽然从怀中取出一枚小小铜铃,系在她腰间。“这是我当年在边关缴获的突厥驱邪铃,据说能破阴祟。你带着,夜里挂帐中。”
她点头,抬手抚过他鬓角新添的霜色:“等我回来,给你熬一碗归脾汤。”
车轮碾过青石街,晨雾弥漫,城门开启的一瞬,朝阳破云而出。
三日后,雁门关外。
风雪骤起,山路难行。孟梁安一行被困于一处废弃驿站,屋顶漏雪,四壁透风。阿枝抱着药箱缩在角落,牙齿打颤:“娘子,再往前五十里便是春棠馆旧址,可听说那里已被官兵封锁,百姓也不敢靠近,说是……闹鬼。”
“哪有什么鬼。”老陶咳了几声,往火堆里添了块朽木,“分明是有人借鬼神之名,吓退援手。”
孟梁安正为一名亲卫包扎冻伤的手,闻言抬头:“越是如此,越说明真相被掩。死者不能言,但我们能查。”
话音未落,门外忽传来??声响。一人跌撞扑入,浑身覆雪,竟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脸上黥着戍卒印记,怀里死死护着一只破陶罐。
“大夫……救救我阿姐……”他嘶哑哭喊,“她吃了馆里剩下的药,却吐血不止……他们说……说是你们下的毒……”
孟梁安立即起身探脉,触其腕部,沉细而滑,又查看其舌苔厚腻发紫,再揭开陶罐,嗅得一丝苦杏仁气。
“不是药毒。”她断然道,“是有人在他姐姐服用的药中掺入了‘砒霜’与‘乌头’,伪装成药性反噬。”
少年瞪大双眼:“可……可药是从春棠馆拿的!”
“药本身无毒。”她取出随身携带的试毒银针插入罐中药渣,针尖立刻变黑,“但被人动了手脚。你姐姐所患本是寒湿痹症,原方用附子配甘草,温经散寒。可若有人额外加入剧毒之物,便会引发暴症。”
她转向众人:“此事绝非意外。有人想借百姓之口,污蔑春棠馆用药害人,进而摧毁医盟信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