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她的声音传来,邵竞浇花的手微顿。
半晌,他将那喷壶放到一旁,转身看她。
她的脸上满是担心。
邵竞俯身,将那香烟掐灭在龟背竹的土壤中。
他没回答她这个问题。
沉默蔓延,剩下蝉鸣。
此时,一轮巨大的、苍白到近乎透明的月亮,冷冷地悬在墨蓝的天幕上。
它像一个空洞的毫无情感的眼睛,无声地俯视着地上,照着那个失意人。
邵竞望着那轮明月,听着聒噪的蝉鸣声,他突然觉得这个夏天很漫长。
他又想到,十年前,跟她确定关系,也是在夏天。
那是他人生中最盛大的一个夏天,他每天像被泡在蜜罐里,他陪她上晚自习,她陪他上无聊的专业课,他每天下课冲去饭堂给她抢锅包肉,他们牵着手逛遍校园。
他把她介绍给每一位朋友,又介绍给每一位家人。
从跟她谈恋爱那一刻起,他就奔着要跟她结婚去的。
后来,他如愿以偿,他们举办婚礼也是在夏天。
婚礼上的一切他至今都还历历在目。
被一场暴雨惊扰,她拉着他狂奔,母亲在身后喊,你们还没说誓词呢。
那段话怎么说来着?
从今天开始,无论贫穷或富有,无论健康或疾病,我都始终和你相亲相爱,相依相伴,相濡以沫,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那个时候场面太混乱,他们什么都做了,唯独跳过了这一步。
所以,不会有一生一世,也不会有不离不弃。
……
他沉默太久,久到周明希觉得他不会再回复。
可当她想转身离开,他又开口了。
“说实话,不是很好。”
他看向她,顿了顿,才道:“不过,我能自己消化好这些情绪。”
周明希看着他哀伤的眼神,心有些酸麻,她清了清嗓子,再次道歉:“对不起,是我背叛了我们的婚姻。”
他摇了摇头:“如果重来一次,你还是会这么做。”
周明希沉默。
这一夜,她搬着两个大行李箱下楼,站在单元楼门口等车。
网约车迟迟没来,她仰头,望向自家阳台。
她看到,邵竞就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半晌,周明希收回目光,在心里低低叹了口气。
眼看她坐上车离开,邵竞这才回屋。
客厅有点乱,到处都是她今晚翻出来的东西。
他在沙发落座,随手拿过放在一旁的书。
《瓶装地狱》,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买的,书封已经有磨损。
他翻了两页,没看进去,放到一旁。
又拿起一个木质盒子,里面是一把木梳。
这把梳子,他记得,是他们去凤凰古城旅游的时候买的,只因那导购说了句吉祥话,她说,买了这把梳子,每天用它梳头,就能白发齐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