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手的分解在高处画弧,左手的重音像钉子,正好落在节拍里。
我知道,后面还有一次更密的跑动,如果现在用尽了力气,就撑不到最后。
呼吸不乱,喉咙放松。
余光里,前排一位评审的手指在椅扶手上轻轻打着拍子。
那种习惯性的小动作我很熟,像是在确认我的节奏有没有跑。
我没有去看他的表情,只是让身体跟着指挥的手呼吸。
呼吸对了,后面的攀升才会稳。
我把腕高再压低一点点。
再现部回到主旋律,我刻意收了一线,不是退缩,而是把最后的力气攥在手心。
右手的高音我压得尖、直,让它刺穿前排厚布座椅吸走的高频,干脆地落到厅后的墙面上。
左手的支架像轨道一样稳,乐队的重音落上来,正好卡住,没有半分迟疑。每个落点都在拍心里,不前不后。
渐强在暗处酝酿。
铜管的和声层层推过来,我能感到背后的低音鼓膜在震,像是催促我跨最后的坡。
踏板保持浅触,让泛音延续,却不让低频在这木质反射面里糊成一团。
肩膀的力量顺着手臂压下去,每个八度都像用足了全身的重量。手臂放长,指根不塌。
最后的高潮来了。
所有的音符像被压在钢索上,一齐往前冲。
空气在这几秒里像是被绷紧,观众的呼吸也跟着快了。我听见弦乐弓毛的摩擦声更密了一点。
就在右手一个八度跑动里,我提前了半拍。
观众可能察觉不到,但我自己清楚,那是毛躁在高压下露的尾巴。
我没去补,也没犹豫,顺着把它带过去。
舞台上,犹豫才是更大的错。把下一个重音缩短,拍位钉住。
终段,铜管和弦乐在下方铺成厚垫,我的八度齐声落下,收束干脆短促,把尾音藏进终止和声。
这一次我把力用到最后一个音,手指离键的瞬间,才意识到手心已全是汗。
虎口微酸,但手背仍稳。
指挥的手落下,掌声像潮水一样冲上来。
我缓了一口气,起身,鞠躬。
往左一步,再鞠一次。
灯光照得很热,我转身退到台口,厅里的光与后台的暗在脚下分出界线。
三四十分钟的搏杀,就这样结束了。
耳边还有终止和弦的嗡鸣没有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