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下的动作很干脆,椅子高度没调,说明她提前看过现场的设置,或者让工作人员提前调了。
第一段独奏落下,右手的分解和弦干净,重音位置稳,但我能听出一点紧。
不是慌,是肌肉在收着力。
这种收力让线条硬挺,利于穿透,但厅里回响短的情况下,温度就差了一层。
乐队接旋律,她压了压手腕,节拍跟得很紧。配合没问题,但表情有点板。
第一乐章的展开部,她的八度跑动清晰,手腕滚动自然,没有用指尖硬敲。
只是到了副题,木管和钢琴的对答,她让得不够果断。
像是怕声音一退,就收不回来。
我听着她和木管的对答,心里替自己算了一拍。
如果是我,这里会先让开一点,等木管的线条完全铺出来,再把右手的旋律送进去,呼吸能长一截,也更有层次。
她没这么做,不算错,只是选择不一样。
华彩段到了。
她的速度很稳定,没有为了营造气氛刻意放慢,这样等乐队全体再进来时,就不会显得节奏被拖住。
中间那段快速的三连音很整齐,回到主要旋律的时机也很准。
到乐队铜管部分声音变厚的时候,她立刻把延音踏板踩得更浅,让低音区不至于混成一片。
这是对这个厅堂音响情况的熟练反应。
第一乐章收束时,她控制得很细。
很多人会在最后那串和弦里让手指先兴奋起来,结果提早露了底,她没有。
指挥放手,掌声起,她没多表情,只微笑着起身致意。
第二乐章,慢板。
弦乐上了弱音器,D?大调的开头在厅里有种黏性,这种情况下,踏板要浅得近乎只是擦一下键床的感觉。
她做到了。左手的长音不抱,像放水一样自然下去。木管拿旋律时,她退得干净,不抢呼吸。
中段她短促地换了一口气,没有拖长,让旋律像一条不断开的线。
我记下了这个细节。
虽然我的曲子在这一段的气口位置完全不同,但这种收放的分寸感值得参考。
这个厅的前排座椅布面厚,会吃掉一部分亮度,不管哪首曲子,极弱的高音都得更聚焦,才能推到后排去。
到尾声时,她的左手低音轻得像只是碰了一下,声音贴着地板退下去。
弦乐的最后一抹和声悬在空中,舞台安静了两拍。
前排忽然传来两下掌声,很快停住,大概是听得太投入忘了还在乐章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