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崇山无法解答她,只好说:“不是你的错。”
乔老师苦笑起来:“……谢谢你。”
参与完李芸芸的葬礼后,乔老师曾有一段时间万念俱灰,而后她突然想起,还有人等着她去保护——那个被张景程盯上的新女生。
于是,她开始搜集证据,频繁地接触张景程,甚至是尾随张景程。
听到这里,闻允颤抖着问:“他发现你了,所以把你杀了?”
乔老师摇了摇头:“如果是他杀了我,或许我报复他的时候……会更没有心理负担吧?”
“他没有杀我,人是很难坏到这个程度的,尤其是张景程这种人,他有体面的工作,有社会地位,有未婚妻,没必要因为我而铤而走险。发现我跟踪他以后,他只是刻意开到了一个很偏僻的路段,把我甩掉了。”
而人生里总是有各种各样的机缘巧合,命运总是转折在猝不及防间。
“那天雨特别大,市里停工停学,有些片区干脆停了电,积水特别深。”
的确是的。
闻允失神地想:市里连下了半个月的雨。
“我的车在积水里抛锚了。”说起回忆,乔老师的眼神变得很悠远,她望回过去,看到自己被淋得透湿的夜晚,路灯没有亮,她站在路边,想向路过的车辆求援。
一辆大货车疾驰而过,不仅将她撞倒了,也从她的身上开过,将她拦腰碾成了两截。
“那实在是……太意外了,”乔老师喃喃道,“我还有好多事没有做啊,我还没有举报张景程,还没来得及保护那个姑娘,我后来还想到了你呢,我想,我都还没看小允长大成家。”
闻允克制不住地微微发抖,严崇山揽住他的肩,低声叫道:“……小允。”
濒死之际,时间被无限放慢,乔欣荣的思维漫无目的地发散,她一会儿想,死了说不定就能和念念重聚了,也许芸芸也等着我呢。一会儿又想,闻允这孩子怎么不来看看我呢?毕业以后再也没见过他了,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是不是像我期盼的那样前途无量?
兴许是上天垂怜,她在死前那一刻,竟真的看到一辆车停在路边,她许久不见的学生踉跄着下了车,惊愕地叫她“乔老师”。
“我见过你?”闻允的呼吸急促起来,“怎么可能呢?我没有,我这四年来从来没有见过你!”
乔老师说:“你最开始好像没有发现我死了……直到我们都听见了一阵锁链声。”
严崇山询问:“黑白无常?”
乔老师点点头:“那声音很远,我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小允先反应过来了。”
他问乔欣荣,你死了吗?
乔欣荣积攒的所有委屈、不甘和恐惧都在此时被激发了,她摇着头,不断不断地重复,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还有事情没完成……
“你好像就……做了什么决定。”乔老师时至今日也不知道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是以讲述中也带着疑惑,“你突然跪倒下来,而我觉得有一种看不见的东西把我包裹了,那锁链声停顿了一会儿,竟然又远远地离开了……”
“我……跪倒下来?”闻允茫然地重复,“……可是我什么也不记得。”
“我试图问你怎么了,但你表现得像既听不见,也看不见,一直跪在地上,紧紧地捂着胸口。”乔老师停顿片刻,补充道,“我还听见了若有似无的男人声音,远远的,阴冷冷的,说的是‘又是魂魄失踪,回去报告阎王大人吧’。”
说完,乔老师自己也感慨起来:“……这个剧情要是出现在电视剧里,我都不一定会信。可它真实地发生在我身上,什么死亡、魂魄、黑白无常,我不得不信了。”
这段信息捋顺了,单仍有疑问亟待解答,严崇山提醒她:“即便这样,你也应该是鬼魂形态,为什么还能回到肉身里?”
乔老师犹豫了片刻,似乎在斟酌要不要将这件事也一并说出来。
严崇山看出她的迟疑,在心中盘算:乔欣荣承认犯罪事实很痛快,甚至把前因后果也交代得很清楚,却对这件事闭口不谈,难道说出这件事对她有损害?
不,她已经是死人了,再损又能损到哪里去。
又或者……有人要求她保密?她一个普通人,是谁帮她画了符、谁替她缝合尸体,又为什么要为她做这些?
果然,在短暂的摇摆后,乔欣荣承认道:“小允看不见也听不见,我也不知如何是好,这个时候……有一个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