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把所有人都吓够呛,严崇山当即变了脸,他跪在沙发边,快速地询问他:“小允?你怎么了?我操……别愣着,叫救护车啊!”
闻知秋却似乎对这样的场面很熟悉,她站在沙发边,轻车熟路地来捏闻允的指尖,用稚嫩的声音笨拙地安抚:“不痛不痛,我给哥哥吹吹……”
随后,她真的凑来闻允面前。
可鬼是没有呼吸的,她吹不出那口气,沮丧地站在原地,黑漆漆的眼睛里盛满了担心。
闻允的耳畔嗡嗡作响,他根本什么也听不见,眼前一阵阵地发黑——但那不是全然的黑暗,一些碎片化的场景浮现在他的面前。
他看见自己正在奔跑,脚下铺着松软的草坪,葱茏的绿意延伸到不远处,被一条铺满鹅卵石的小道截断,再往远看,白墙黑瓦的院墙将这一方景色围起来——他在一个别墅小院里。
怪异的是,一切场景都被陈旧的滤镜笼罩着,显出暮色般的昏黄。
他似乎被困在他人的身体里,无法控制自己的一举一动,只能跟着对方转动视野,而视野有些不太对劲。
他太矮了,在他看来,身边的树、远处院落里的石桌,全都显得如此高大。
跑着跑着,他突然摔了一跤,他看见自己撑在地上的手小而瘦,指缝里还有一点点泥土。
他在一个小孩儿的身躯里。
身后有人咿咿呀呀地发出含糊的声音,他回过头,看见闻知秋在他身后,正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她看起来比现在还要小得多,似乎还在牙牙学语的年纪,脸蛋肥圆,嘴角挂着一条新鲜出炉的口水,胸前围着一个打湿的口水垫。
她拍拍手,奶声奶气地叫:“哥哥——!”
随后,一双稳健有力的手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
闻允抬头望去,即便逆着光,他还是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那是个高大的男人,有点胖,啤酒肚凸出来,像是应酬多了的生意人,正笑容满面地看着他。
这是谁?
还没想明白,闻允感到有人扳过自己的肩,一个慈眉善目、气质优雅的女人望着他,表情介于无奈和好笑之间。她伸手拍了拍闻允裤子上的灰,温柔地问:“跑那么快干什么?妹妹都追不上你。”
听懂“妹妹”两个字,被抱在怀里的闻知秋骤然有了反应,她竭力地向他伸出手,男人拗不过,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了闻允面前。
她把自己的手指从嘴里拿出来,来捏闻允的指尖,那上面裹着湿湿热热的口水,但闻允并不反感,他听见闻知秋口齿不清地说:“吹……痛痛……呼!”
……这是什么?上辈子的记忆吗?
突然之间,回忆像水一样从旧陶罐的裂隙里渗了出来,闻允想起父母刚去世的那段时间。
那时他因为巨大的悲痛成天躲在卧室里,也许是为了自我保护,大脑开启了逃避机制,他总是觉得很困,一天到晚都蜷在自己的床上昏昏欲睡,什么也不管不问,任由那些热心肠的亲戚在家里进进出出,帮他操办丧事。
有一次,在黑暗的房间里,昏睡和清醒的边缘,他隐隐约约地察觉到有人在轻捏他的指尖。
那是一种充满抚慰情绪的动作,仿佛想将所有的关心和担忧都灌注在指尖轻微的力道里,这种不言说的陪伴把闻允从漆黑的情绪泥潭里捞起来一些,他意识到自己并非孤身一人。
……他一直以为那是某个进房照看他的长辈。
记忆与现实混乱地交叠,闻知秋捏着他的指尖,嘴角向下撇,眉头皱着,表情悲戚——鬼没有眼泪,这就是她最悲伤的表达了。
严崇山看不见闻知秋,他只能看见闻允双目紧闭、正不停发抖,于是当机立断地将闻允拉起来,一把背到背上。
救护车来得太慢,他怕闻允等不起。
而在他触碰到闻允的瞬间,一直无法被魂瓶收押的闻知秋突然惊叫了一声,身形急速缩小,转瞬被收进入魂瓶中。
旁观的计遇顿了一下:“……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