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天,奶奶的后事基本处理完毕。傍晚,江朔照例带来了饭菜,凌曜看着他将饭菜一样样摆在桌上,突然开口,声音因为几天未怎么说话而沙哑异常:“江朔。”
江朔动作一顿,看向他。
“这些天……谢谢你,”凌曜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慌的平静,“你不用再来了。”
江朔的心猛地一沉。
凌曜抬起眼,那双曾经清澈明亮的眼睛,此刻布满了血丝,空洞而疲惫。
他看着江朔,继续说道:“我原谅你了,原谅你以前做的所有事,所以……你不必再因为愧疚,来做这些了。”
“不是愧疚!”江朔脱口而出,他急切地走到凌曜面前,蹲下身,仰头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痛苦,有焦急,还有一丝不容错辨的真诚,“凌曜,我帮你,不是因为愧疚!我是……我是想对你好,想……想和你做朋友!”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直白地表达自己的意愿,尽管依旧小心翼翼地隐藏了更深的情感。
凌曜静静地看了他几秒,然后缓缓地摇了摇头,眼神里是深不见底的疲惫和疏离:“谢谢,但是我现在真的想一个人待着。”
他的语气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仿佛一道无形的墙,再次竖立了起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坚固。
江朔看着他苍白憔悴的脸,看着他眼底那浓得化不开的悲伤,所有想说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他知道,此刻任何言语都是苍白的,任何靠近都可能是一种打扰。
他沉默地站起身,深深地看了凌曜一眼,那眼神里包含了太多无法言说的情绪。最终,他什么也没说,转身,轻轻地离开了这个充满了悲伤气息的房子。
门被关上的那一刻,凌曜强撑了许久的坚强终于彻底土崩瓦解,巨大的孤独和悲伤像海啸般将他吞没。
他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终于放声痛哭起来。不是啜泣,而是像受伤的小孩子一样嚎啕大哭,充满了绝望和无力感。
从他记事起,无论多难多苦,他都没有这样哭过。三岁时父母离异,他没有哭;被同学嘲笑欺负,他没有哭;父亲离家出走,他没有哭;打工到深夜疲惫不堪,他没有哭……但这一次,他失去了生命里最重要的亲人。
泪水像是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仿佛要将他十七年人生里所有压抑的委屈、痛苦和悲伤,一次性流干。
他哭得声嘶力竭,哭得浑身抽搐,直到嗓子沙哑,几乎发不出声音,只剩下身体本能地痉挛。
就在他沉浸在这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咚!咚!咚!”
凌曜毫无反应,他不想见任何人,只想把自己封闭在这个悲伤的茧里。
然而,敲门声持续着,并且变得越来越重,最后变成了用力的撞击。
“凌曜!凌曜!你在里面吗?开门!我是林澈!”门外传来林澈焦急万分、甚至带着哭腔的喊声。
凌曜涣散的神智被这熟悉的声音拉回了一丝,是林澈吗?
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拖着虚浮无力的脚步,踉踉跄跄地走到门口。他的手颤抖着,费了些力气才打开了门锁。
门刚一打开,一个风尘仆仆、满脸焦急的身影就出现在他面前。林澈穿着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头发被风吹得凌乱,脸上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但那双总是温和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慌、担忧和心疼。
他看到眼前脸色惨白、眼睛红肿、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生气的凌曜,心脏像是被狠狠刺了一刀。
“凌曜……”林澈的声音瞬间哽咽了,他一把将摇摇欲坠的凌曜紧紧抱进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