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媛既是穆南停的继母,如今,也成了他名义上的“妈”。
要是任由姜媛继续闹下去,丢的可就不只是姜媛一个人的脸,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儿子”也会跟着受连累,被人指指点点。
于是,裴时寅不再犹豫,拨开围观的人群走上前去,直直地站在姜媛面前,那句“妈”在喉咙里滚了几圈,终究是喊不出口,只是说:“我在这儿,有什么话,等你先把车挪开了再说。”
姜媛如愿见到了活生生的裴时寅,眼睛瞬间亮了,像是发现了稀世珍宝,立刻停下争执,把他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看完之后,脸上立刻绽开了灿烂的笑容,那笑容如同春日里的花朵般绽放,显然十分满意。
她“嗯”了一声,然后转过头,恶狠狠地挨个瞪了几个保安一眼:“还不赶快开门!后面堵得死死的,不让我进去掉头,他们谁都别想回家!”
保安们脸色阴沉,却秉持着“业主至上”的原则,不屑同她争论,满是不服气地按开了闸门。
姜媛招呼裴时寅也一起上车,裴时寅这会儿只想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冲保安们尴尬地笑了笑,礼貌地道了声歉,便迅速钻进了姜媛的车里。
居住在这片区域的人们,大多数涵养与素质都已修炼至相当的高度,况且众人都对穆南停的身份背景了如指掌,所以即便姜媛的行为有些出格,也无人上前理论,只是远远地看着热闹。
随着姜媛开着车绝尘而去,渐渐消失在视野中,原本因她而稍显混乱的交通,才再度回归到往日那般有条不紊、秩序井然的模样。
姜媛风风火火地拉着裴时寅,来到了那座距离穆南停别墅仅需十来分钟车程的大型商场。
这里可是当下苏城最为繁华热闹的地方,放眼望去,皆是高楼拔地而起,街道上五彩斑斓的霓虹灯交相辉映,车流如织,喧嚣得如同一个不夜城,宛如一幅流动的画卷。
在这短短的路程里,姜媛就像一座被点燃的火山,一直在发泄着心中对穆南停的种种不满:“穆南停的心比石头还狠,又薄情寡义,没一点儿人情味儿!我虽说不是他亲生母亲,但跟了穆伯谦这么些年,对他也不薄,他竟然连屋都不让我进,次次把我堵在外面,让外人看我笑话!……”
裴时寅深知女人在发泄情绪的时候,你同她讲什么道理,她都听不进,便只好保持沉默,任由她尽情发挥。
也正好,都省得他费口舌打探,就能从姜媛嘴里听到一些关于穆南停父子的信息,何乐而不为呢?
姜媛滔滔不绝,真就是骂了一路,每句话还都别具特色,完全不带重样的。
直到抵达商场,裴时寅的耳根才能得以片刻清静。
兴许是今日正值周末,又赶上晚饭时分,偌大的商场虽坐拥数千个停车位,姜媛却兜兜转转绕了好几圈,才好不容易在角落里觅得一个空位。
她一边倒车入库,一边气鼓鼓地嘟囔着:“也不知哪儿冒出来这么多闲人,一到周末、节假日就跑出来凑热闹,给人添堵。要来就来呗,干嘛非得开车呀,难不成是来显摆的!”
裴时寅闻言,嘴角微微抽搐,心里暗自嘀咕:那你这算啥,合着咱们俩是徒步走来的呗?
但话到嘴边,终究还是被他咽了回去。他转而安慰道:“人不都是这样嘛,哪儿热闹往哪儿凑,好在咱们车已经停好了,赶紧上去吃饭吧,还怪饿的。”
姜媛在穆家待了这么多年来,没有一个人把她当回事儿,她向来形单影只,一下子喜当娘,她内心深处潜藏已久的母爱,瞬间汹涌澎湃。
眨眼间,她的情绪便由阴转晴,笑得眉眼弯弯:“好嘞,走,妈带你去吃大餐!”
这个“妈”字从姜媛口中蹦出,裴时寅越听越觉得怪异,但他也懒得计较,只要能让姜媛开心就好,反正自己也没什么损失。
姜媛平日里清闲得很,不是泡在美容院里享受美容护理,就是混迹于各大美食店中大快朵颐,对苏城的好吃的了如指掌。
她领着裴时寅走进了一家料理店,店内灯光暖黄,悠扬的和风音乐流淌,十分雅致。
她极为细心地为裴时寅摆放、整理各种餐具,还耐心地嘱咐他:“这种刺身搭配芥末酱油,口感最为鲜美;那款烤物配清酒,味道更佳……”
一顿饭的工夫,姜媛的嘴巴就没歇过,仿佛要把这么多年积压在心底的孤单与寂寞,还有委屈,统统都倒出来。
裴时寅全程安安静静地听着,没有回应一个字。
并不是他不想说,而是根本就没有机会开口。
姜媛的嘴巴就跟个机关枪似的,一直在喋喋不休,语速快得惊人,裴时寅刚打算附和一句,马上就被姜媛的下一句话打断了。
无奈之下,裴时寅只得闭口不言,耐心聆听。
姜媛自顾自拿起桌上的清酒,接连为自己斟了好几杯,全部喝了个干净,脸上写满无奈与苦涩,又一次抱怨道:“我陪在穆伯谦身边十余年,大好青春全都耗在了他的身上,为了讨好穆伯谦,我在穆南停面前装慈母也装了十几年。”
“我听说穆南停母亲死的时候,他才十岁,我念他可怜,所以跟了穆伯谦后,就想着尽可能地多给他点母爱,我甚至一直都没敢要一个属于我自己的孩子,我委曲求全、吃尽苦头,不曾想到头来还是捂不热穆南停的铁石心肠。”
姜媛苦笑一声,嫌一杯杯倒出来太过麻烦,便直接拿起酒壶往嘴里灌,“咕咚”几口喝完一壶,又让服务员开了一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