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不念问顾鉴:“师尊叫你留在中州,你却打算把中州交给我。师伯与姐姐也会直接往西境去,可是中州的那些家族……哪怕不算他们,只算顾家,没有了你,难道他们会听我的话吗?”
沈不念因为自己的修为,从来都对自己过于有“自知之明”,他看待问题十分的一针见血:“即使你将家主令交给我,可是镜子,你也清楚,此去来路未知——天下将有大变,你又情况难论,若三两日也就罢了,一旦时候稍久,就算是有覃雨枫帮我,这中州又能多太平几天呢?”
中州的家族多,局势乱,各怀心思还不太聪明…这些情况顾鉴再清楚不过了,如今几年过去,从表面上看,也算是被他收拾的齐整服帖了许多,但那只是表面而已,能有这样的“表面”,全赖有顾鉴本尊压着,中州大大小小的家族们,才算是有了些模样。可仅仅几年的时间,到底还是太短了,若再遇上乱局,失控只是顷刻之事。
所以,沈不念说:“镜子,我理解你现在的情绪,但我以为,师尊的安排是对的。”
“你应该留在中州。”沈不念看着顾鉴,认真的道:“相比于留在中州,你去昆仑,其实没有太大的意义。”
“毕竟,现在赶往昆仑的人,已经足够多了。”
沈不念不想因为说辞太过于冷静而显得冷漠,但事实就是如此。顾鉴在不在昆仑,对奚未央而言意义并不大,他既说不上能帮什么大忙,在混乱的局势下,说不定还会叫奚未央分心,可他如果留在中州,那就不一样了。
沈不念双手扶住顾鉴的肩,缓慢而坚定的告诉他:“顾家主,你该记住,你不仅仅是顾鉴。在关键的时刻,你代表了中州。”
顾鉴的心好像被绑上巨石,因沈不念的一番话,而彻底的沉到了底。
他这个人,从小到大,都随心所欲惯了,无外乎是因为有奚未央在惯着他,愿意给他拖地,所以顾鉴哪怕有能力,他也鲜少会存在清晰的责任感,即使他已经做了好几年的顾家家主,顾鉴也仍然认为自己在想要离开的时候,随时都可以离开。然而此刻,沈不念的一番清醒发言,便好似一盆醒脑的冰水,彻底的浇醒了顾鉴,要他好好认清楚,今时不同于以往的任何时候,奚未央未必能够顾得上顾鉴,而顾鉴则需要承担起属于他的责任,——即便不为了奚未央,他也还有其他身份,所必须要去承担的责任。
顾鉴可以是奚未央一个人的顾鉴。
但顾家的家主,他关乎到中州的万千生灵。
在这样的身份下,面对危机时的自由,是一种极其不负责任的自私。
——顾鉴没有资格自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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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沈不念:恋爱脑!醒醒!
倒也不算你说城门楼子,我说胯骨肘子,毕竟镜子都懂,他只是……一定程度比较自由(还没【长大】)
啊,我缓慢的复健~
“在不同的位置各尽所能,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并肩?”沈不念双手按住顾鉴,强迫他与自己对视,“顾鉴!”
“担心所爱之人是人之常情,我也担心师尊,担心姐姐和师伯,这样的情绪我不比你少半点,但越是在这种时候……”沈不念一把抱住顾鉴,他坚定的告诉自己,也告诉顾鉴:“我们不让彼此分心忧心,就是相互之间最大的照顾!”
如今昆仑即将要发生的变故,稍有不慎,便可能导致又一场天地巨变。百姓及寻常修士尚且不知山雨欲来,他们才是这一切事情里最无辜的人。沈不念道:“自小,师尊便常教诲我们,之所以拥有更强大的力量,是为了守护苍生,可苍生究竟是什么,从前我在那玄冥山上,总也不清不楚。但现在……镜子,你想想这书院里的孩子们,想想大街小巷里每天来来去去的人家……镜子,这就是苍生啊。”
“你是中州的主心骨,顾家的家主,”沈不念顿了一顿,想了想方继续道:“与其说,你该去守护他们,倒不如说,顾鉴,他们需要你的保护。”
修行之人说的好听,其实又何尝不受万民供养?
受了别人的恩惠,结下了因,就要去承担危难时刻的责任,这就是果。
沈不念道:“顾鉴,师尊现在需要做的事,是阻止魔头祸世,而你需要做的事,就是快快行动起来,及早做好完全的准备,以应对可能发生的最坏情况。——中州的每个人,都比此刻的师尊更需要你。”
若说顾鉴之前,还被无法赶去奚未央身边的巨大无力与无措感包围,那现在,沈不念却是真真正正的点醒了他。——他怎么能在这样危急的时刻,还感觉茫然呢?他所需要承担的责任,怎么会是必须强加到他头上的呢?一个人若是只想要能享受到好处,却抗拒为此付出,那他成什么东西了?他哪里还有资格算个人?!
“我知道。”顾鉴握住沈不念的手臂,说道:“我明白了师兄,我这就去做我该做的事——”
顾鉴退后一步,向着沈不念俯身一拜:“多谢师兄点醒我,否则,我恐怕还要继续溺于小情小爱,以致闯下大祸。”
顾鉴的性子,有时候着实叫人难办。一件事情他若不能自己想通,那么哪怕是将他锁起来,他也会想尽办法的逃走,恰如他若不是真的自愿留在中州,那么哪怕沈不念寸步不离的看着他,顾鉴也总会想着要往昆仑去,何况沈不念根本不可能看得住他。如今他能自己想明白,沈不念着实是大松了一口气。他扶起顾鉴道:“你我之间,何须如此。镜子,我能力虽弱,却也想要竭尽所能,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吩咐我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