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力的想要推开烁星,但效果微乎其微,徐春风也不在意,反正他确实挣扎过了。徐春风道:“我已经说过了,这和蔺云岩没有关系,他是死是活,活着怎么活,死又是谁杀的,我完全不在意,和我也没有关系,但是北秋,我讨厌别人强迫我,更讨厌因为自以为是的莫须有猜测来给我定罪——我从没做错过什么事,我和蔺云岩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我活着的时候已经受够了别人对我的无端猜测和指指点点,但我没有想到……”
即使对于情绪的感知已然日渐麻木,但徐春风还是感觉胸口仿佛被压了一块巨石,堵得他难受,不得不深呼吸来稍作缓解。徐春风对烁星说:“我从来也没有想过,你也会对我做这种事。”
欢喜这样的情感或许很难定义,但痛苦却无论在什么时刻都清晰明了。烁星和徐春风目前严格来说,是两个不健全的人,徐春风的逻辑清晰,情绪麻木,烁星则情感鲜明,逻辑混乱,烁星敏锐的察觉到了徐春风的异样,难免手足无措起来,他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不愿意就不愿意……你不要难过,好不好?”
烁星难过的说:“你一不开心,我也就会难受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真的……真的很难过。”
徐春风:“……”
眼看着烁星好像就要哭出来,徐春风下意识的就心软,他最后的坚持只有:“下不为例。”
烁星用力点头。
于是徐春风说:“我会出去见他,但不是因为你,也不是因为其他的什么人说了什么话,我只是为了我自己。我与蔺云岩有需要说清讲明的旧债,但那些事与情爱无关。——北秋,你能听得明白我的话吗?”
烁星在理解能力方面,真的是一根肠子通到底,非得跟他一是一二是二的说明白才行。徐春风忍不住腹诽,烁星可真是该聪明的时候不聪明,不该聪明的时候又九曲回肠,真是叫人难办。
听着徐春风的话,烁星一面点头,一面又忍不住想问:“你恨他,你不喜欢他,你喜欢我,可是他喜欢你?”
徐春风:“……”
楚吟将身体背对着徐春风与烁星,耳朵却是前所未有的支棱——昆仑也好,玄冥山也罢,真不愧是泱泱大派,一方尊主,这“高门大户”里,“瓜”可真多啊……
别的不提,光是现下这几个人的来回纠葛,只他听的这几耳朵,都已足够写一出跌宕的话本了,唯一的难处,就是烁星说起来话,有时候着实难懂,什么你喜欢我我喜欢他,绕的楚吟头疼。
徐春风禁不住长叹一声。
他对烁星说:“蔺云岩不喜欢我。”
“因为喜欢一个人,就不会去伤害他。”
若要按蔺云岩对他做的事来看,他何止是讨厌他,蔺云岩简直就是恨他,完全不给他活路,不把他逼死不罢休。如果连这样的行为都可以被称之为喜欢,那徐春风只觉得荒唐滑稽。
徐春风告诉烁星:“小秋,我可以再和你说一次,这也是最后一次。我讨厌别人强迫我做不想做的事情,我厌恶有人对我无端的揣测与评判。如果真的有话要问我,你大可以直说。——再有下一次,我会消失在你的面前,让你永远也找不到我。”
当然,假若真有那一天的话,徐春风还会让奚未央和顾鉴把烁星的记忆还给他。毕竟,烁星当初抽取自己的记忆,是因为和他赌气,那么当他不在的时候,烁星也就没有必要遗忘他不想要忘记的人了。
徐春风有一丝迟疑,但他还是对烁星道:“你的龙鳞……还给你?”
烁星摇摇头,说:“不用,外面很危险,你现在的情况又很特殊,我皮糙肉厚的没关系,你把它留在身边吧,它可以保护你。”
“虽然目前只有一片,但是没关系,等之后有时间,我为你用龙鳞做一件里衣,你贴身穿,这世上再也没有比龙鳞更好的护身法器了。”
徐春风:“……”
徐春风说:“不用。”
龙鳞做里衣贴身穿,烁星敢说徐春风都不敢听,何况:“小秋,你还记得我刚才说的话吗?喜欢一个人,就不会去伤害他,自然也不会忍心看着他受伤。——剜鳞很痛,我不需要你为我受这样的罪。”
烁星坦然道:“可是我愿意啊!”
反正鳞片还会长,又不是剜了就没有了。至于痛……龙天生就是一种为了守护自己心爱的宝物,不计代价的存在,只要可以保护好徐春风这个他最重要的珍宝,烁星并不认为承受剜鳞之痛是很大的牺牲。
不过这些话,他倒是还没有蠢到真的直接和徐春风说,因为烁星预感到,如果他真的说出口了,徐春风一定不会开心。可他想要徐春风开心,所以烁星果断选择了闭嘴——他真聪明。
徐春风不止一次的想象过,自己会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终于得以离开思明镜,他曾经以为,那一定是他终于可以获得自由的时刻,却没有想到,他再一次踏足现世,居然会是回到了昆仑。
——一个已经被毁灭了的昆仑。
烁星就在他的身边,牢牢牵着他的手,几乎将他整个身躯以一种保护的姿态拥在怀中。徐春风在足下如同血腥祭坛一般的墨玉石上照见了自己的影子,那分明就是与他原本一模一样的面孔,在思明镜中时,他也每日都能看见,却从未有一刻如此刻般,如此清晰的提醒着他:这个世界上曾经有一个叫做徐春风的人,他曾经只是徐春风,他是鲜活的生命,可以清晰的感知自己的悲喜忧乐……而现在,过去所有的一切,都已经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