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桥上,尹庄主又道貌岸然地开口了,“诸位若想许愿,投一枚铜钱即可,不必太贵重,心意到了就行。”
话音既落,众人立刻跃跃欲试地朝莲花池边围了上去。
苏妙漪与容玠和凌长风相视一眼,也跟着人群走到了莲花池边,隔着扶栏望向池中央被莲花簇拥的假山石——可石头已经不是苏妙漪当初“指鹿为马”的那一块,而是真的换了一块更像观音送子的山石。
眼看着众人都纷纷拿出铜钱,对着那仿造的观音送子石虔诚地拜了又拜,容玠也将一枚钱币递到苏妙漪眼前。
苏妙漪看了一眼那钱币,又与容玠对视了一眼。容玠微微颔首,苏妙漪这才神色莫测地接过了那枚钱币。
一阵和风拂过,莲花池上波光粼粼、流金溢彩,格外清甜的莲香也乘风而来。
“叮。”
随着第一个人动手将钱币成功掷上了那块假山石的凹槽中。
其余众人也满怀期盼地将铜钱纷纷朝莲花池中央掷了过去。而苏妙漪也混在人群中,蓦地扬手,将容玠方才递给她的那枚钱币高高地抛进了泛着金光的水中——
“通,通,通。”
数不清的钱币落水声传来。
忽然间,乌云蔽日。
池水上浮着的一层金光顷刻间褪了个干净,原本澄澈灿烂的池水也蒙上一层暗影,而且这暗沉之色越来越深,越来越重。有那么一瞬,几乎所有人都以为自己眼前出现了幻觉……
“啊!”
一声惊恐的尖叫猝然打破了莲花池畔的宁静,也让所有人从幻觉中清醒,意识到眼前的景象是真实所见——莲花池中的水,竟转眼间一片一片地染上了猩红之色。
“血,血水,这是血水?!”
一妇人吓得脸色惨白,失声惊叫。
她话音刚落,人群中便传来一片哗然,众人纷纷远离了扶栏,惊魂未定地观望着。
唯有尹庄主倏然变了脸色,却是在众人往后退的时候,一下冲到了扶栏边,不可置信地望着那莲花池中的“血水”。
她还未看出个究竟,又有一声更魂飞胆裂的叫声自对岸响起,“白骨,好多白骨!”
满池曳动的莲花下,不断有白骨自血水中漂浮而起……
有几位站得近的夫人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瞳孔骤缩,双眼一闭,径直昏厥了过去。
“尸体!这莲花底下全是尸体……”
“杀,杀人了,慈幼庄杀人了!”
尖叫声、脚步声、碰撞声全都混杂在一起,莲花池畔瞬间乱成一团。还清醒着的人,有的吓僵在原地、抖如筛糠,有的作鸟兽散,飞快地往慈幼庄外跑,相撞的相撞,拉扯的拉扯……
一片混乱中,唯有苏妙漪三人还静静地站在扶栏边,不为所动。
廊桥上,尹庄主仍一瞬不瞬地盯着莲花池,她的眼底映着满池的血水白骨,目眦欲裂,很快就反应过来,惊怒不定地吼出了声,“……谁,是谁在装神弄鬼?!是谁要害我!!”
察觉到什么,她蓦地抬眼,望向苏妙漪他们方才站着的位置,可此时此刻,那里已经空空如也。
第64章
慈幼庄出现“血水白骨”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短短半日就成了扶风县、乃至周围十村八县津津乐道的惊悚异闻!
一时间,县上的百姓们也开始马后炮地传起了从前听过的小道消息,有说慈幼庄拐卖人口的,有说慈幼庄虐待孤儿的。
“我就说那慈幼庄作恶多端,能是什么洞天福地?也只有那些外地人相信什么观音赐水的鬼话,竟然还去那儿许愿求水……”
“病死的、被打死的,尸体就全都扔进了那个莲花池里!所以那池莲花才会开得那么好!春日开夏花,不是因为积福,是作孽啊!”
从慈幼庄出来,险些就要了莲花池“圣水”的几位夫人听见这话,纷纷出了一头冷汗,冲到墙角脸色煞白地干呕。
事情闹得不可收场,不仅逼得县衙派人来调查慈幼庄,还惊动了江宁巡抚。
巡抚大人带着一众官差浩浩荡荡地进了慈幼庄,大门在他们身后合上,持着兵械的衙役在门外层层把守,将看热闹的百姓们挡在十步开外。
日头逐渐偏移。直到暮色时分,慈幼庄仍紧闭大门,里面静悄悄的,就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外头看热闹的百姓们也有些疲乏,各回各家,散去了不少。
人群最后,容氏的马车从晌午一直停到了傍晚。
车帘被掀开,系在一旁,苏妙漪就坐在车窗边,盯着慈幼庄门口的动静。她已经摘下了面纱,眉眼间波澜不惊,虽看上去成竹在胸,可手中摇扇的频率还是暴露了她心中隐隐的不安。
“亡”卦到底只是她的猜测。